
那是我八岁时的一个酷夏,大雨小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月,村子里多处墙倒窑塌,村子外出的路都被大水封住了。往北的出路被洛河阻断,虽然有一条小船泊在河边,但在滔滔的洪水面前无人敢开船。东边的涧河雨天更加湍急,常有树木被山洪卷下,平时架设的木桥早已没有了影踪。涧河与洛河在东北方向汇合,然后咆哮着向东流去。而村子的西南方向是重叠的山岭,只有一些崎岖的小路,雨天根本是不能通行的,平时村里的人只有在挖药放牛时才到那里去。
年幼而好动的我被烦人的天气困在家里,坐立不安。看着我焦急的样子,母亲不停的唠叨着:就你知道急,你没有看见,哪里也去不了了,再下雨家里就没吃的东西了,连一把做饭的干柴也没有了。当然,最着急的依然是我们这些孩子们,整天圈在屋子里象坐牢一般难受。
第二天,天放晴了,东院的丙国来叫我去洛河滩看大水,我高兴地和丙国一齐跟着他的哥哥连蹦带跳的到洛河边去了。
这时的洛河水比平时大了几十倍,浊浪滔滔,一串串的浪头足有几米高,平时宽阔的河床已容纳不下它狂野的身躯,蛮不讲理的摧垮了石堰,侵占了稻田。它裹卷着树木柴草呼啸着向东翻滚而去。
久违的太阳终于露出了脸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天上的出现了几根彩虹,只见这彩虹一头扎在洛河里,另一头却伸向到苹果园和竹园子中,是那么的灿烂美丽。不过,那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彩虹的形成道理,只是随着大人叫它水灌子。
沙滩地上种的花生已经成熟,双手揪住秧子用力一拔一兜篓的花生就被带出来,提溜着用水一涮,肥胖肥胖的,管我们两个吃了个够。
苹果园恰巧这会没人看管,多好的机会。我俩又坐在树上吃了几个苹果。这时我们才发现丙国的哥哥们已经游到一个小岛上,正在发落(搬运)晾摊在那里的树木。
“咱们捉鱼吧”,丙国看到我后说。
提到捉鱼,我自让是高兴不及,因为孩子们最喜欢的就是捉鱼这样的游戏了,于是,我们就开始捉鱼,其实捉鱼很容易,不时有鱼儿被浑水呛的晕头晕脑,然后被湍急流水冲到岸边,我们就用手去捞,然后用柳条穿起来。看着这一串鱼,想象着吃着母亲用鱼肉做的面饼,舌头都不由自主舔嘴唇了。

突然这时一条白花花的大鲫鱼被浪头冲到河边一个凹滩处,在那里随着旋涡打转,我用手里拿的树枝够了几次没够着,眼看着这条鱼就要被河水冲走了,于是,我捞鱼心切,什么也不想、也不顾了,就把裤脚往上一绾,不管三七二十一,跳下水捞鱼去了。
我刚下水有一米多远,就被旋涡的急流用无形的手撕扯着离开了岸,眼看着越来离河边越远,无奈而又惶恐的我只得向我的同伴大声呼叫:“丙国、丙国”,丙国一看,也急的拼命地大声喊叫“大哥、大哥”,而丙国的大哥们离得太远,谁也无能为力了。
我被卷入了主河道,随着浪头起伏,我还清晰地看到丙国还在岸上蹦跳喊叫,我觉得我再也见不到父母了,见不到我的伙伴了,再也不能玩蚰子了。出于求生本能,每次被浪头打入水底时我都用力蹬住河底往上跃,随着浪头起伏能露出脑袋换口气……
就在我晕晕糊糊随波逐流,一沉一浮之时,也就在我意识到马上就要被死亡之神攫走的时候,突然,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拽住了,下游的一个撑船人救了我。他是我们村里的老船工,叫张狗气,身体壮水性好。
我被拉到了岸边,然后被抱起,轻轻地放到了地上,这时,我眼睛紧闭着,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地上,我还不知道已被大水刮了百十米远,我还不知道我已经与死神擦肩而过。天上的云彩大片大片地向东飘去,露出了蔚篮的本色;耀人的阳光依旧是那样的灿烂,我感到了暖暖的暖意;叫不出来的水鸟在河面上飞翔着、盘旋着、嗥叫着,然后瞄准目标突然扎向水中;原野上飘过的风漫过空阔的河滩吻到我的脸上,丝丝凉意使我从迷糊中逐渐恢复到清醒。我看到,我的救命恩人老船工就在不远的地方蹲着,上大口大口地吸着旱烟,随着一明一灭的火光闪动,他正在看着翻滚的河水沉思,丙国坐在我身边看着我,手里还提着那串鱼。
父亲来了,他先到老船公处抱拳道谢,然后,快步来到了我的身边,一把把我从地上提溜了起来,然后巴掌左右开弓打在我的屁股上,父亲边打边说“叫你再耍水!叫你再耍水!”再后就拉着我踉踉跄跄的回家了。回家后母亲抱着我心疼地哭着说:你爹以上三辈单传,所以才发那么大脾气。

作者简历:杨青显,网名朝花夕拾,喜爱花卉盆景、篮球运动、文学和石艺。曾在《洛阳日报》等报刊发表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