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庆前夕,一条消息在老战友们中引起热议:从10月1日起,我军将全面恢复司号制度。
我等这些近30年军龄的老兵,退出现役也都好几年了。听到这个消息,彼此对望,会心一笑,伴着军号的岁月一下子浮现在眼前。
我当兵在一个南海小岛上,三个月入伍训练还没结束,就被水兵俱乐部的王主任相中,要调我当司号员,并调侃说:“你的权力可大,全岛军民都得听你指挥!”
我一听,顿时虚荣心爆棚,乐颠颠上岗。
此言不虚,司号员的“权力”比海军水警区司令员还大。因为海岛不大,海军部队和当地渔村同驻在一个避风朝阳的山坳里。军号响起,军人训练,村民劳作,小学校操课……都是以军号为令。渔村里的百姓,司令员自然管不着,但是,他们却自觉自愿地听我的“号令”,安排渔业生产和作息。如果有心观察,连渔村里的炊烟都归我“管”,各家烟囱必定在“课间休息”后,次第升腾起缕缕淡淡的蓝烟。
小时候最喜欢看“打仗”的电影,也最崇拜电影中的三个角色:“号手”、“旗手”“机枪手”。硝烟弥漫的惨烈战场,每当冲锋号吹起,旗手冒着枪林弹雨勇敢向前,机枪手在后面“哒哒哒”地猛烈开火……这场面,想想都激动!这三个角色也是我们玩打仗游戏,小朋友争相扮演的“英雄人物”。

和平时期的海岛,司号员就是一名“广播员”,号音也不是司号员拿着军号站在山头上吹响的,它只是留声机上的一张黑胶唱片,只要够熟练,食指托起唱针,在十多个宽窄不一的音轨条纹里,选中要播放的那条,轻轻把唱针放上去,架在水兵俱乐部楼顶的十二个大喇叭先是“嘶啦啦”的两秒音噪,紧接着,嘹亮的号声就响彻整个海岛。
部队里有句流行语:“新兵怕号,老兵怕哨”。新兵的入伍训练不牵扯应急战备等特殊任务和突发事件,每天按部就班地听号声进行基础课目训练就是了,而老兵都在各自的岗位上担负重要使命和职责,有的岗位平时并不是特别紧张,但如果遇听到急促的哨音,就是十分紧急的情况了,舰艇备战备航,随时出海执行任务。
作为一名司号员,感觉很骄傲,“军民一家亲”。很快,连岛上的渔民村妇都认识我了,因为我还是“广播员”,部队露天电影场放什么电影,军人服务社又新进了什么稀罕商品,都要通过我的大喇叭播报出去,在岛上着实算个“人物”。星期天,和几个老乡战友逛那条长不过二百米的小街,他们个个以我为荣,走到哪里都炫耀似的说:“新司号员,我老乡,铁哥儿们!”嘿嘿,我也有些飘飘然了。
后来,考上军校,到大城市读书,发现播放军号的大喇叭换成了音箱,被装在了宿舍、教学楼的走廊里,再也找不到海岛上嘹亮的军号穿过营区,越过山岗,掠过海面,在咸腥的空气中激越昂扬的豪迈感觉了。我想不通,请教学员队领导,他答:“这是城市,营区周边都是居民区,室外播放号音怕影响居民生活。”想想也是,就是心里有些不爽。
再后来,我成为驻香港部队的一员,进驻香港,营区和宿舍楼里,连播放军号的音箱都不见了,每人床头只有闹钟,一切号令都由哨音代替,军号声渐渐离我远去。
这次,看军报的报道说,驻港澳部队……应结合当地实际情况使用作息号;因特殊原因不能播放作息号的,由旅(团)级以上单位确定。
看来,在驻香港部队想听到营区上空的军号声,也着实不太容易。因为在进驻香港时,为了尊重香港市民“晚睡晚起”的生活习惯,军营里不播放军号,连直升机升空训练都推迟到上午9点以后,陆军进行实弹打靶训练,也要提前在《宪报》上公示打靶的时间段。
嗯,越思越想越怀恋,海岛上,我那激越高亢的军号声。

作者简介:余旭红,河南省洛阳市洛宁溪村人。原驻香港部队海军新闻发言人,军旅作家、记者。曾担任军事记者20多年,海军作协,海军摄影协会,广东省作协,广东散文诗学会会员,发表作品近百万字。现在广州市交通系统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