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县城住的小院里，有颗花椒树，丈高有余，枝条粗壮，叶子墨绿，很是旺盛。每年进入七八月份，一串串的果子由青变红，满院里都飘荡着麻麻的果香味。

花椒树是妈妈七八年前在市场上买的小树苗，拿回来种在院子里的一个花盆里，我回家看到后很生气，“妈，这花椒苗怎么种在花盆里？”“过去！”妈妈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见状，我也没再说什么。

妈妈老年脾气很倔，常在我家居住，时间久了，我们母子二人常因一些小事吵吵闹闹，大多因为院内的花卉草木的摆放、种植、造型等意见分歧。

我原来在小院的窗户边种了一排小竹子，两三年后长的青青翠翠，很是喜欢。心中常有“宁可食无肉，不能居无竹”的欢喜，谁知没过几天，妈妈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竟然把竹子一颗一颗的全砍掉了。我很生气，质问妈妈“为啥砍掉？碍你什么事？”只见妈妈转过身来，气愤的要是打人的状态，又是一声“过去！”把我气的直跺脚，竹子，我真的很喜欢，很心疼。

还有，我在院内种了一棵爬墙虎，好不容易养了几年，爬墙虎沿墙而上，从一楼到楼顶。春秋两季，长得非常茂密，既遮阴又好看。同样，又是被妈妈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把爬墙虎从根剪断了。

“你疯了？”

我对妈妈怒斥道。然而，这次妈妈没说“你过去”，而是转过身来，很慈祥而又很无奈的说，“啊，是我剪的。”

“为啥呢？”

我问妈妈。妈妈坐下来，眼里含着泪花对我说，“竹子根可扎地下几十米，如果不砍掉，会把你房子的地基弄坏。这爬墙虎不剪掉，容易招惹蚊子，而且里面容易藏蛇，万一有了会不会惊吓到你们。”

说着说着妈妈竟然哭了，而且哭的很伤心，我也无语。见妈妈如此伤心，我也落下了泪。

过了不大一会，妈妈指着院里的墙角给我说，你看，花椒树我移到了这里，过不了几年它会长大挂果的。这时，我才知道，妈妈种在花盆里的花椒树是有打算的。

妈妈对花椒树有很深的感情。那是三十年前，我哥哥在我们家的责任田种了十五亩的苹果树。为了保护苹果，哥哥下大力气沿着地边种了一圈花椒树。没几年，花椒树长大了。一颗颗簇拥交错、盘根错节，形成了一道坚固的篱笆墙，即便是小狗也不能进去。

那时，父亲母亲身体尚好，在果园里盖了两间土胚房，装了有线电视，就在那里劳作生活。

接着，自来水也引来了，园子里除了苹果，里面还种一些草莓、豆角、白菜、萝卜、南瓜、冬瓜、小葱、辣椒等许许多多的蔬菜和水果。一到收获期，我们姊妹几个都回家看看，顺便一包一包的带些回来。生活虽然很艰苦，但也是幸福的。

后来，父亲走了。再后来，因为果园效益问题，整个园子的苹果树连同花椒树一同被砍掉了。

听村里人说，妈妈回家看到光秃秃的地，蹲在地上放声痛哭，整整一个上午，任人劝说，妈妈还是伤心不止。

花椒树没了。从此，妈妈很少回家了。

每年春天，只看见我院花椒树从发了芽开始，妈妈每天都要去看看。浇浇水、悉心冲洗叶子上的灰尘，就像爷爷看孙子调皮玩耍的那一副表情，几分欢喜、几分期许，含而不笑、笑在眉间，拨弄拨弄，深情地站在那里观望。我想，妈妈这是在对家乡、对乡亲、对当年辛苦劳作的一种美好回忆吧。

今年花椒依然飘香，可是，妈妈永远也看不到了。

去年的9月10日，妈妈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此为妈妈周年祭。

作者简介：段治卿，中共党员，国家公职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