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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井底魂灯
从九龙山回来,林枫的心如同被那山间的云雾缠绕,理不出头绪。清虚道长的话、石碑上的符号、张真人镇守的传说,还有刘家先祖刘鼎坤“借神力以安魂”的深意,都指向一个核心——乱马川地下,埋藏着一个需要被“镇锁”的巨大秘密。
这个秘密,是否就与那口塞满白骨的古井直接相关?
刘建信见林枫对古井如此执着,再三劝阻无效后,只得长叹一声:“林记者,你是个有主意的人。罢了,我带你去看,但咱们只在井口看看,万万不可再下去!那地方,邪门得很!”
古井位于残城的西北角,紧邻着那段被枯水河蚕食殆尽的北城墙遗址。井口用几块破旧的木板半掩着,周围荒草丛生,透着一股破败与阴森。刘建信用铁锹小心翼翼地撬开一块木板,一个幽深、漆黑的洞口露了出来,仿佛大地上一只盲了的眼睛,冷漠地凝视着天空。
一股混合着土腥、霉烂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金属锈蚀又带着隐约腥气的味道,从井底弥漫上来。仅仅是站在井边,林枫就感到一股比昨夜触摸城砖时更浓烈的寒意,顺着脚底向上蔓延。
他取出强光手电,调整到最远光模式,向井下照去。
光柱刺破黑暗,向下延伸,却仿佛被深不见底的幽暗吞噬,无法直接照到井底。井壁是用厚厚的杏木板一圈圈箍成的,历经数百年井水的浸润和后来的干涸,木板呈现出一种黑褐色的、如同铁锈般的质感,上面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菌类。在一些木板接缝处,可以看到顽强生长的、惨白色的菌丝,像极了死人的指骨。
光柱继续下探,在目力所及的尽头,井壁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模糊的、灰白色的堆积物。那堆积物并非平整,而是呈现出一种杂乱无章的、嶙峋的形态。
是白骨。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到”这地狱般的景象时,林枫还是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不适,胃里翻江倒海。手电光斑在那片灰白上缓缓移动,依稀可以分辨出颅骨的圆弧、肋条的细长、肢骨的粗壮……它们相互挤压、堆叠,密密麻麻,填满了整个井底视线可及的范围。
“你看,我没说错吧……”刘建信的声音带着颤抖,紧紧攥着手里的铁锹,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
林枫强忍着不适,将手电光聚焦在井壁一侧。在那里,距离井口约三十米深的地方,一块杏木井圈似乎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向外凸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平台。就在那平台与井壁的缝隙里,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在手电光下,反射出一点黯淡的、非天然的幽光。
不是骨头,也不是木头。
林枫调整呼吸,将相机焦距拉到最长,对着那个光点连续按动快门。高清镜头捕捉到的画面传输到显示屏上——那似乎是一个……金属物件?形状狭长,一端似乎还有环扣?
“刘叔,你看那是什么?”林枫将相机屏幕递给刘建信。
刘建信眯着眼看了半天,摇摇头:“看不清,黑咕隆咚的。可能是以前打水掉下去的桶箍?或者是……唉,下面啥乱七八糟的都有。”
真的是桶箍吗?林枫心中疑窦丛生。那点幽光,以及狭长的形状,让他联想到某种特定的器物。
就在这时,井底突然毫无征兆地卷起一股阴冷的旋风!那风带着井底特有的、积郁了数百年的腐朽气息,猛地冲上井口,吹得林枫和刘建信几乎睁不开眼。覆盖井口的其他木板被吹得“哐当”作响。
风中,似乎夹杂着更加清晰的、细微的呜咽声,还有……若有若无的金属撞击声?
林枫猛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刘建信脸色煞白,连忙将撬开的木板重新盖好,用脚踩实,嘴里不住地念叨着:“罪过罪过,惊扰了,惊扰了……”
离开古井,回到刘家院子,林枫的心情愈发沉重。井底的景象和那股诡异的阴风,让他更加确信,这口井绝非普通的饮水井或弃尸坑。它更像是一个……仪式性的场所?或者,隐藏着某个关键线索的秘窟?
当晚,林枫在台灯下,仔细研究白天在井中拍摄的照片。他将那张拍到金属反光点的照片放大、锐化、调整对比度。随着图像逐渐清晰,他的心也越跳越快。
那卡在井壁缝隙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桶箍!那分明是一把……钥匙!
一把造型古拙,长约十厘米,钥匙柄部呈圆形,似乎刻有花纹,钥匙身狭长,带有复杂锯齿的……青铜钥匙!
钥匙的一半露在外面,反射着微光,另一半则深深嵌在木板缝隙里,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
一把宋代的青铜钥匙,为何会出现在一口满是白骨的古井之中?它属于谁?又能开启什么?是某个秘密仓库?还是某道隐藏的门户?它与城砖上的《骏马负箱图》,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那箱子,难道需要这把钥匙来开启?
无数疑问如同潮水般涌来。林枫几乎可以肯定,这把意外发现的青铜钥匙,是揭开乱马川之谜的另一条关键线头。
他必须想办法,拿到这把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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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烽烟乍起(历史线)
时间回溯到南宋末年,某个深秋的黎明。地点,正是当时名为“论马川”的军马驯养基地。
此时的论马川,尚未经历后来的惨祸,城防坚固,人烟阜盛。夯土城墙高达三丈,垛口整齐,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城内,马厩连绵,数千匹精选的战马正在槽头嚼着草料,喷着响鼻,空气中弥漫着干草和马粪特有的气味。士兵们已经开始晨练,操演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曲充满活力的边塞晨曲。
城守府内,年轻的巡城官杨承毅,正对着墙上那张简陋的边境舆图,眉头紧锁。他年约二十五六,面容刚毅,身着擦得锃亮的皮甲,腰挎制式军刀,虽官职不高,但眼神中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与忧虑。
他是已故老城守杨延昭的独子,自幼在论马川长大,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充满感情。
“承毅,还在看地图?”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进来的是军需文书陆明远,约莫三十岁年纪,青衫布履,气质儒雅,与周围的军营氛围有些格格不入。他是三年前因中原战乱流落至此的读书人,被老城守赏识,留在军中掌管文书账籍。
“陆先生。”杨承毅转过身,指了指地图上标注着“红羊房”方向的一处山谷,“今早巡哨的兄弟回报,那边似乎有不同寻常的鸟群惊飞,我担心……”
陆明远走到地图前,仔细看了看,沉吟道:“秋季兽群迁徙,惊飞鸟雀也是常事。不过……小心无大错。是否要加派斥候,再探仔细些?”
杨承毅点了点头:“我已经派人去了。只是心中总有些不安。父亲临终前,曾再三叮嘱,要我看护好‘那件东西’,万不可有失。近来北边风声鹤唳,我实在放心不下。”
陆明远闻言,神色也凝重了几分。他自然知道杨承毅所说的“那件东西”是什么——那是关乎论马川乃至整个边境防线安危的一件极大机密,就藏在这座城的某处。
“放心吧,承毅。此地易守难攻,城墙坚固,储粮充足,只要内部不出奸细,坚守数月不成问题。”陆明远安慰道,但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急匆匆闯入,脸色惊惶:“杨巡城!陆先生!不好了!烽火!北面三川口的烽火台燃起狼烟了!”
“什么?!”杨承毅和陆明远同时脸色大变,抢步冲出房外。
只见北方的天际线上,一股粗黑的狼烟笔直升起,在湛蓝的天空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目!那是最高级别的警报——敌军大规模入侵!
“敲警钟!全城戒备!关闭城门!”杨承毅的声音瞬间变得嘶哑而凌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所有军士即刻归队,民户壮丁上城协防!快!”
“铛——铛——铛——!”
急促而沉浑的警钟声,瞬间响彻整个论马川上空。之前的宁静与秩序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马匹的惊恐嘶鸣、士兵奔跑集结的脚步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号令声,以及百姓惊慌失措的哭喊声。乱马川(论马川),在这一刻,终于名符其实地“乱”了起来。
杨承毅快步奔上北城墙,陆明远紧随其后。极目远眺,在更北方的地平线上,已经可以看到一道翻滚的、越来越近的土黄色烟尘线!那是大队骑兵狂奔时扬起的沙尘!
烟尘之下,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同嗜血的蚁群,正向论马川蜂拥而来。阳光照射下,偶尔反射出兵器冰冷的寒光。
敌人的数量,远超想象!绝非寻常的游骑骚扰!
“是蒙古鞑子的主力……”杨承毅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紧紧攥住了腰间的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回头看了一眼城内,那些熟悉的街巷,那些惊慌的面孔,还有……他必须守护的那样东西。
“承毅,怎么办?”陆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杨承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与绝望,目光重新变得锐利如鹰。他对着身边同样面色苍白的传令兵,斩钉截铁地吼道:
“告诉兄弟们!论马川,人在城在!”
“弓弩手上垛口!滚木礌石准备!火油烧滚!”
“把……把那件东西,按第二预案,立刻转移至‘安全屋’!快!”
他的命令一道道传达下去,这座边塞小城如同一台被强行启动的战争机器,在绝望中爆发出最后的抵抗意志。
城墙上的士兵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眼神由最初的恐惧,逐渐变为与城共存亡的决绝。他们知道,身后已无退路。
远处的烟尘越来越近,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闷雷般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如同死神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守城者的心上。
烽烟已起,血战将至。论马川的命运,在这一天,走上了那条被历史遗忘的、通往“乱马川”的悲惨岔路。
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混乱的人群中,一个穿着普通士兵号衣的矮小身影,在接到转移“那件东西”的命令后,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通往城西小巷的拐角处……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