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枯河下的骨鸣
黄土高原的秋天,是一场盛大而残酷的凋零。千沟万壑如同老人脸上深刻的皱纹,在稀薄而锐利的阳光下,袒露着干涸与苍凉。林枫的黑色越野车,像一只笨拙的甲虫,在刘寨乡的黄土便道上艰难蠕行,身后拖曳着长达数里的烟尘,仿佛一条不肯安息的土黄色魂幡。
他此行的目的地,是乱马川——一个在地图上几乎找不到标注,却在地方志的边角缝隙中幽灵般时隐时现的名字。
车里单曲循环着一首苍凉的信天游,歌手嘶哑的嗓音仿佛能撕裂这片土地的天空。副驾驶上,摊开着一本新编的《会宁县志》,关于“乱马川城址”和“乱马川烽火台”的介绍,加起来不足三百字,语焉不详,只确认了它们是“明代遗存”和“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然而,林枫背包里那份从省档案馆复印出来的、纸质脆化的清代《靖远卫志》残卷中,却有一句更引人遐想的话:“论马川,宋时牧监地,城隍俱废,今名乱马川,鬼哭夜夜。”
“鬼哭夜夜。”林枫轻声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牵起一丝考古学者特有的、介于理性与好奇之间的微笑。他需要的是确凿的地层证据和实物标本,而非乡野怪谈,但这句话,无疑为这次调查蒙上了一层异样的色彩。
导航早已在一片无服务的提示中彻底沉默。他依靠的是当地文化站干事杨建林先生在电话里的反复叮嘱:“从刘家寨子镇向南,就一条主路,下了唐家坡,过了那条没水的枯水河,看到一片破土墙,就到了。林记者,路不好走,小心底盘!”杨建林把他当成了来做民俗采访的记者,林枫也没有过多解释。
唐家坡陡得惊人,车轮在松软的沙土路上空转,甩出的土块噼啪砸在车底。当车头终于艰难地俯冲下坡底,一条巨大而狰狞的伤口赫然横亘在眼前——枯水河。这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一条被遗弃的巨型战壕。河床宽阔得超乎想象,最宽处足有百米,被历年山洪切割得支离破碎,裸露着苍白的卵石和灰黄的沙土,看不到一丝水汽,只有死亡般的干渴。
车颠簸着碾过河床,底盘与凸起的石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对岸,那片在资料图片中见过多次的残垣断壁,终于毫无保留地撞入眼帘。
夕阳正以一种近乎悲壮的方式,将最后的余晖泼洒在那片颓败的土墙之上。夯土版筑的城墙段落高低错落,最高的地方尚有四五米,大部分都已坍塌成缓坡状的土垄,顽强地勾勒出一座方形小城的轮廓。墙体上布满了风雨侵蚀的孔洞和纵深的裂缝,像一张张无声呐喊的嘴。它就那样静静地匍匐在苍茫大地上,在拉长的阴影里,散发着一种被时间遗忘的、令人心悸的沉默。
“这就是乱马川……”林枫熄了火,推开车门。一股混合着黄土尘埃、枯萎植杆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腐朽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接待他的是刘建信老人,住在残城以南最近的一处院落里。老人约莫七十岁年纪,身材干瘦,背微驼,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两盏能看穿岁月的油灯。古铜色的脸上沟壑纵横,每一道皱纹里似乎都塞满了故事。他是刘氏家族这一支的族长,据说是百年前从陕西泾阳迁徙至此的。
“林记者,一路辛苦!快进屋,喝口水!”刘建信的嗓门洪亮,带着黄土高原特有的质朴与热情,有力地握住了林枫的手。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异常温暖。
院子很宽敞,正面是三孔接口子石窑,窑面用白灰刷过,虽陈旧却干净。一只黄狗懒洋洋地趴在院心,瞥了陌生人一眼,又耷拉下眼皮。院墙一角,堆着金黄的玉米棒子,像一座小小的金字塔。
窑洞里,炕桌已经摆上。一壶浓酽的罐罐茶在小煤炉上咕嘟冒着热气,散发着焦苦的香气。几碟自家产的炒南瓜子、红枣、馓子,显得诚意十足。
“来,林记者,别客气,先喝口茶,驱驱寒气。”刘建信盘腿坐上炕,熟练地给林枫倒上一杯黑褐色的茶汤,“我们这穷乡僻壤,没啥好东西招待,就这土茶,还喝得惯吧?”
茶水滚烫,苦涩中带着回甘,顺着喉咙滑下,一路暖到胃里。几杯茶下肚,陌生的隔阂感消融了不少。
“刘叔,您这地方,历史厚重啊。”林枫引出了话题,目光望向窗外那片在暮色中愈发显得黝黑的残城。
“唉,厚重啥哩,就是个破土堆堆。”刘建信摆了摆手,但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城墙方向,语气沉了下来,“老人们都叫它‘乱马川’,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老话说,早先,它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叫‘论马川’。”
“论马川?”林枫心中一动,这与清代残卷的记载对上了。
“是啊。听我太爷爷讲,宋朝那时候,这里是朝廷养马训军马的地方,红火得很!”老人的眼睛亮了起来,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当年的盛景,“从现宁夏海原那边的红羊房,到咱会宁的河畔镇,一马平川,官道宽展展的,能并排跑两辆马车!夏日里驯马,几十里川道尘土扬天,马叫声能传出十几里地去,那场面,想想都威风!”
他描述的景象,与林枫所知的宋代“马政”制度隐隐吻合。在冷兵器时代,战马是国家的战略资源,在西北边境设立如此规模的养马基地,合乎情理。
“那……后来怎么就成了‘乱马川’?还……屠城了?”林枫小心翼翼地追问,提到了从杨建林那里听来的词。
刘建信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他沉默地续上茶水,烟雾缭绕中,他的面容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屠城……都是老辈人嘴里零星星传下来的话,做不得准,也说不全乎了。”他声音低沉下去,“好像是宋末元初,天下大乱,来了匈奴……还是啥的胡人,破了城。城里的人,没跑掉……名字也就从那天起,改叫了乱马川。”
他顿了顿,拿起旱烟袋,慢悠悠地塞着烟丝,火柴划燃的瞬间,照亮了他眉宇间一丝深深的阴霾。
“林记者,你是文化人,不信这些。可这地方……邪性。”他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什么听见,“前几年,村里有个二杆子后生,不信邪,非要用长探杆去打那口古井,想看看底下还有没有水。好家伙,麻绳接了几十丈,人吊下去,快到井底的时候,手电筒一照……妈呀!”
老人猛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呛得他咳嗽了两声。
“井底下,全是白花花的人骨头,层层叠叠,把井都快塞满了!那后生说,井底下阴风惨惨,冻得人骨头缝都疼!他魂都吓飞了,赶紧拉绳子信号,上来后,大病了一场,从此再不敢提这井的事。”
窑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炉火的光芒跳跃着,在墙壁上投下摇曳诡异的影子。窗外,风声呜咽,像是应和着这个可怕的故事。
“还有这城圈子周围,”刘建信用烟袋杆指了指外面,“早些年推平地打算建个村学,一铁锹下去,也是……哎,不说了不说了,晦气。喝茶,喝茶!”
林枫没有再追问。他知道,有些伤痛,即便过去千年,也依然沉淀在这片土地的基因里,轻易不愿被触碰。
夜色渐深,刘建信安排林枫住在东边的一孔空窑里。窑洞收拾得很干净,土炕烧得温热,但林枫躺在炕上,却毫无睡意。白天听到的种种——壮阔的驯马场、悲惨的屠城、塞满白骨的深井——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
他索性披衣起身,轻轻推开院门,再次走向那片沉睡的残城。
高原的夜空,星河低垂,璀璨得近乎奢侈。月光清冷如水,将大地染成一片诡异的银灰色。远处的残城不再是夕阳下的悲壮,而更像一头蛰伏的、伤痕累累的巨兽,在夜色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上废弃的南城墙。脚下的夯土松软,每一步都似乎惊动了沉睡的尘埃。整座川谷万籁俱寂,静得可怕。那是一种被抽空了所有生命声响的、绝对的死寂,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淌的汩汩声,静得让人心慌。杨建林说的没错,这地方,“静的有点让人心悸”。
风,不知何时大了些,穿过城墙的裂隙,发出忽高忽低的呜咽。这声音,听久了,竟真像是无数含混的、压抑的哭泣,从地底深处隐隐传来。
是错觉吗?林枫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荒谬的联想。他是考古工作者,相信的是探方、地层和碳十四。
就在这时,他的脚尖似乎踢到了什么硬物,发出一声沉闷的“咔哒”声。他下意识地蹲下身,借着明亮的月光,发现那是一块半埋在墙体夯土里的青灰色砖块。与周围黄褐色的夯土不同,这砖颜色更深,质地也更细腻。
他用手拂开浮土,砖块露出了更大的部分。上面似乎刻着些什么。林枫心中一动,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拧亮照去。
光芒下,砖面上的刻痕清晰可见——那是一幅简陋却异常有力的图画:一匹骏马,扬蹄奋鬃,动态十足。奇怪的是,马背上并非骑士,而是驮着一个方正正的、类似箱笼或者匣子的物件。在马蹄旁边,还刻着几个极其古怪的符号,扭曲盘绕,似字非字,似图非图,与他所知的任何汉字变体、西夏文、契丹文或者蒙古文都迥然不同,透着一股原始而神秘的气息。
林枫的心脏猛地一跳。职业敏感告诉他,这绝非寻常的刻划。这图案,这符号,可能蕴含着解开乱马川身世之谜的关键信息!
他抑制住内心的激动,伸出右手食指,小心翼翼地朝那些冰冷的刻痕触摸过去,试图感受其笔画的深浅与走向。
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刻痕的一刹那——
一股冰彻骨髓的寒意,毫无征兆地顺着指尖猛地窜入!那并非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直透灵魂的、带着浓烈死寂与绝望的冰冷感!与此同时,他耳畔“嗡”的一声,仿佛有千万只蜜蜂炸窝,紧接着,一声极其遥远、却又无比清晰、充满了惊恐与暴烈的战马嘶鸣,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刺入了他的脑海!
“嗬——!”
林枫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手,整个人向后跌坐在地,手电筒“啪”地一声掉落在黄土上,光柱在黑暗中疯狂地滚动。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瞬间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刚才那瞬间的触感与幻听,真实得可怕!
他惊魂未定地望向那块沉默的青砖,在滚动的手电光斑中,那匹负箱的骏马图案,仿佛活了过来,正用一种冷漠而诡异的眼神,回望着他。
乱马川的秘密,似乎就在他触碰的那一刻,被粗暴地揭开了一角。而这幅神秘的《骏马负箱图》,正是将他拖入这千年历史迷雾的,第一道不祥的符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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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九龙山秘闻
第二天清晨,林枫是被窗外嘹亮的公鸡啼鸣唤醒的。昨夜城墙上的诡异经历,如同一个清晰而冰冷的噩梦,烙印在他的记忆里。他坐起身,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触摸过青砖的右手食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股彻骨的寒意。
窑洞外传来刘建信老伴忙碌的脚步声和风箱的呼啦声,空气中弥漫着小米粥质朴的香气。生活的气息驱散了些许阴霾,但林枫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触动,就再也无法回归平静。
吃早饭时,刘建信看着林枫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林记者,昨晚没睡好?是不是炕太硬,还是不习惯我们这山里的静?”
“没有,刘叔,炕很舒服。可能是……有点认床。”林枫勉强笑了笑,岔开话题,“刘叔,听说咱们这有个九龙山,挺有名的?我想去看看。”
“九龙山?”刘建信放下粥碗,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敬畏与自豪的神情,“那可是块宝地,有灵性的!就在西南边,不远。待会儿让我家小子带你过去。”
“不用麻烦,您指个方向,我自己去就行。”
“也好。那山看着近,走着可有一段路。你顺着村后那条小路往西南走,看到最高那座山,山顶云雾缭绕的,就是九龙山了。”
饭后,林枫背上相机和背包,按照指引出了村。高原的清晨,空气清冽,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将秋日的山峦渲染得层次分明,金黄、赭红、墨绿交织在一起,宛如一幅厚重的油画。然而,这片看似宁静壮美的风景之下,却隐藏着乱马川千年的悲怆与谜团。
步行了约莫四五十分钟,九龙山的全貌逐渐清晰。它果然是这片川谷中最高的山峰,山势陡峭,顶部几座奇崛的石峰探出云端,确有几分龙首昂然的姿态。半山腰以上,果然如刘建信所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流动的雾气,在阳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晕,平添几分神秘。
沿着崎岖的山路向上,可以看到依山势修建的一些庙宇建筑,红墙碧瓦在苍松翠柏间若隐若现。快到山顶时,一座略显破旧但气势犹存的主殿出现在眼前,匾额上写着“九龙寺”三个大字。殿前是一片不大的平台,由青石铺就,站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乱马川盆地。
林枫走上平台,顿时觉得豁然开朗。脚下,枯水河像一条僵死的巨蟒,蜿蜒穿过大地。那座乱马川残城,此刻看起来更像一个模糊的、方形的土黄色印记,渺小而又固执地钉在河岸南边。更远处,刘家寨子镇的房屋星星点点,如同散落的积木。天地辽阔,山川寂寥,一种历史的苍茫感扑面而来。
“施主是来进香,还是观景?”一个平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
林枫回头,见一位身穿灰色道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正含笑看着他。老道士年纪看来不小,但面色红润,眼神清澈,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道长您好。”林枫连忙行礼,“我是来做……民俗调研的,顺便来看看九龙山的风景和古迹。”
“贫道清虚,是这九龙山的住持。”老道士回了一礼,目光也投向山下的乱马川,“民俗调研?看来施主是对山下那片‘鬼城’感兴趣了。”
“鬼城?”林枫捕捉到这个敏感的词。
“乡野俚语,当不得真。”清虚道长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不过那地方,煞气重,怨念深,是不争的事实。古往今来,好奇者众,能窥得其真貌者,寥寥无几。”
林枫心中一动,感觉这道长似乎知道些什么。“道长,您在此清修多年,可曾听过关于乱马川,或者说‘论马川’的什么古老传说?比如,关于一口井,或者……一场大战?”
清虚道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身指向主殿旁边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施主请看那里。”
林枫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散乱地堆放着一些残破的石构件,有雕花的柱础,有断裂的碑额,似乎是寺庙历代修缮替换下来的旧物。
“那些是‘文革’后,重修庙宇时清理出来的前朝旧物。”清虚道长走过去,拂去一块半埋在地下的长方形石碑表面的尘土,“这块碑,据说是明代重修时留下的,记载了九龙山最早的开山祖师,张真人的事迹。”
林枫蹲下身,仔细观看。石碑上半部分已经断裂缺失,下半部分的字迹也大多风化剥落,难以辨认。他用手轻轻擦拭,勉强能认出一些零散的词句:“……真人张……云游至此……见九龙盘踞……乃……辟地……筑观……祈雨……泽被苍生……后……坐化……”
“这张真人,可是位奇人。”清虚道长在一旁缓缓说道,“传说他并非本地人,而是从中原云游而来,不仅道法高深,更兼通风水堪舆。他选中此地建观,据说是看出这九龙山乃至整个乱马川,暗合某种上古阵法,能镇锁地脉,安抚亡魂。”
“镇锁地脉?安抚亡魂?”林枫的神经骤然绷紧。这难道与乱马川的屠城惨剧有关?
“只是传说罢了。”清虚道长话锋一转,又指向石碑边缘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施主再看这里。”
林枫凑近细看,在石碑边缘,那些记载正文的汉字旁边,竟然刻着几个非常浅淡、几乎与装饰花纹融为一体的特殊符号!它们扭曲盘绕的形状,赫然与他昨夜在城砖上看到的那几个神秘符号,同出一源!
“道长,这些符号……您认识吗?”林枫强压住内心的震惊,尽量平静地问。
清虚道长摇了摇头,眼中也闪过一丝困惑:“贫道也不识得。历代祖师传下的口讯中,只提过这些符号与张真人所守护的一个秘密有关,似乎关乎一场巨大的‘因果’。但具体是何秘密,早已失传。有祖师猜测,或许与宋末那场导致论马川消失的劫难有关。”
张真人、神秘符号、劫难、秘密……线索似乎开始隐隐串联,却更加扑朔迷离。
“那张真人之后呢?听说这庙宇也曾被毁,是刘家先祖重建的?”林枫想起了刘建信的话。
“不错。”清虚道长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对刘氏家族的赞许,“张真人之后,道观几经兴废。直到清末民初,一场大地震,山崩地裂,这九龙山道观也几乎毁于一旦。后来,迁居至此的刘氏族人,在乱马川畔站稳脚跟,家族渐兴,认为是得了九龙山和张真人的庇佑。当时的族长,也就是刘建信施主的曾祖父,刘鼎坤,倾其家财,率领族人重修了这九龙寺。不仅重建殿宇,还将张家部分早已失传的祭祀仪轨,根据残留的碑刻和老人口传,重新整理恢复,使得香火得以延续。”
刘鼎坤!林枫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位刘氏家族的奠基者,在乱马川的近代史中,显然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
“刘家重修此寺,除了感恩,是否也有……镇守的意思?”林枫试探着问。他联想到刘家就在残城边上定居,以及那口充满白骨的古井。
清虚道长深深看了林枫一眼,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阿弥陀佛。施主果然心思敏锐。刘家先祖鼎坤公,曾言‘居凶地而守正,借神力以安魂’。其所行之事,或许自有深意。至于更深的内情,贫道亦不知晓了。”
离开九龙寺时,已是午后。下山的路仿佛比上山时更加沉重。清虚道长的话,石碑上的符号,张真人的传说,刘鼎坤的“安魂”之举,如同无数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碰撞,却暂时无法拼凑出完整的图景。
他再次经过乱马川残城,夕阳依旧,残垣依旧。但此刻在他眼中,这片土地不再仅仅是一个待考证的考古遗址,而是一个承载了太多悲伤、秘密与未解之谜的巨大漩涡。那匹驮着箱子的骏马,那些冰冷的符号,张真人的阵法,刘家的守护,井中的白骨……这一切,究竟指向一个怎样的真相?
林枫站在枯水河畔,望着呜咽的秋风卷起河床上的沙尘,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旋转的涡流,仿佛是大地的叹息。
他知道,他的调查,才刚刚开始。而乱马川,正以一种沉默而强大的力量,将他一步步拉向历史那深不见底的渊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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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刘寨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