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庆悟宅主
民国四川人物史话（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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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航琛、刘湘携手谋川
民国十五年（1926年），刘航琛三十一岁。
时年九月机制酒类征税处查封泸州爱人堂重庆分号，欲敲诈刘航琛交税款二十万两银子。
刘航琛找时任巴县县长的同学何北衡通过王陵基帮忙平息了风波。
刘航琛
作为报答，刘航琛应王陵基聘，当了重庆卫戍司令部顾问并任川东南团务总监部训育处处长，开始步入仕途。
此后刘航琛为王陵基打理过司令部经费、《大中华日报》财务、铜元局管理、作战经费筹画，均干得漂亮。
刘湘成立了“军事政治研究所”，调团长以下连长以上的带兵官受训。刘航琛成了研究所的一名教官，得以与刘湘有了直接交往的机会。
刘湘知道刘航琛读大学学的是经济。在一次饭局上，刘湘问航琛:“如果督办署的经济问题有所会商，是否可以到会？”
刘湘（刘甫澄）
刘航琛说:“我现在在王总（王陵基）司令部工作，从关系上讲，应该是你的部下，找我开会，当然应来。”
民国十八年五月，刘湘终于正式派人请刘航琛到他办公室，要刘航琛代替前任唐棣之任督办署财政处长，因唐已改派赴南京政府做四川的代表。
刘航琛很犹豫，想推脱。因为甘典夔、唐棣之追随刘湘理财十余年，人脉深厚，自己参进去，不好干。
刘湘的政治部主任范崇实是刘航琛的同学，劝说航琛接受任职，说:“刘督办对你非常了解，认为你一定干得了。”
三天后，刘湘召见刘航琛，说:“我是找你共事业的，不是找你来做官的。”
刘航琛问:“请示督办，你要共的事业是什么？”
刘湘说:“有个事业，不太大，不过，我认为是个事业。自熊克武民国六年下令各军就地筹饷，四川残破不堪。加上年年打仗，百姓未尝得有一天安宁，我希望能有人出来把它统一，革除弊政，建设民生，然而我等了十二年，到今天不见其人。无法，只有由我来尝试了。统一四川，就是我们的事业的第一步。第二步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认为第一步是个事业。解几千万百姓于倒悬。如果你也认为是个事业，便是我们所要共的。我办不了才请教你。如果只是找个人盖图章，我人很多，又何必找你呢！找你来，就是财务方面授权，一切照你的办。”
这番推心置腹的谈话，奠定了刘航琛与刘湘（刘甫澄）共事的基础。此后刘航琛为刘湘理财、出谋划策直至民国二十七年刘湘逝世。
其间最重要的活动是刘航琛代刘湘向蒋介石呈文，刘航琛亲自晋谒蒋介石上策建议管理四川的战略。在此之前，蒋介石与刘湘并没有过真接的交往。
刘航琛向在南京主持黄埔军校的同乡、大学校友曾扩情说明要求晋谒蒋总司令，希望曾同学从中搭桥，提供机会。
终于如愿，刘航琛收到蒋先生的请帖，定了日子请刘航琛吃饭，共进西餐。
刘航琛回忆录中有记载:
晋谒蒋先生之前，刘甫澄的机要室主任嵇祖佑（在南京）已先与蒋先生有所洽谈。那天请的客人，连我在内，共有四人，其他三位为蒋梦麟、马福祥、嵇祖佑。
我是主客，坐在主客位。
大家坐定之后，主人才出来。在席上不能谈公事。
饭后，我于送客时赶紧说有几句话要报告总司令。
蒋先生说:“在那边稍坐，我送了客就来。” 他问我嵇委员可不可以听，我说可以，因此嵇先生也留下来了。
嵇祖佑委员是刘文辉做四川省主席的省府委员，是刘甫澄的机要室主任。 蒋先生回来就了坐，我说，中国历史上的教训，对待四川这块地方，有两个方法，一为羁縻，一为使用。使用四川者，如汉高祖，所谓“奋之则宾旅，玩之则渝舞。”汉高祖以四川兵打中原，成功了，五年而天下统一。有羁縻四川的，如汉光武。他给公孙述写信时，称其为公孙皇帝。后来光武统一了中国，只有四川一隅之地十二年才平定，这就是羁縻。我问总司令愿用使用的方法，或是用羁縻的方法。总司令反过来问我：“你看我用的是什么方法？”我回答他是羁縻二字。当年吴佩孚亦复如此。
然而依我个人之见，这种方法是不对的。古时候，容许中国统一了十年八年之后再统一四川，未统一之前，为免其捣乱，故加以羁縻。然而今日强邻环伺，国际风云瞬息万变，不能等待十年八年，必须尽速统一，然后始有力量一致对外，有时间准备。故今天对待四川，只宜“使用”。
总司令又问，如果要使用四川，使用谁？我说，这适应该由总司令自己决定，假如下问于我，我的意思是使用刘湘，因为我是刘湘的财政处长，是代表刘氏而来。刘湘有他的长处，他立身谨严，先天的，大家都知道。他从未背叛长官，去年阎冯舛离中央时，刘文辉、邓锡侯、田颂尧皆有电报附和，惟刘湘始终追随总司令。那时他据守四川东面的出口，田邓刘不敢以武力声援阎冯，只能以电报遥为唱和。如果没有刘湘在川东，他们势必东下，那么战事就不止漯河、柳河两处了。不过人各有所好，应该如何对待四川，还是由总司令决定。
到此，蒋先生才问我何以没有递上呈文，我说明未得谒见之前，不便呈递的原因，蒋先生若有所悟似地说：“那么星期一纪念周之后，我们再谈一谈。” 第一次的见面，就此结束，第二天我递上了刘甫澄的呈文。
星期一，我去到国民政府，再度见到蒋先生。我说：统一四川的方法有二，一为使用大批的军械子弹，武力统一；一为使用大批的金钱，财力统一。我们要使用前者也要使用后者，在重庆发行两千万公债，有这二千万块钱，不愁买不到现有四川二十师的军心。一师人有一百万块钱，便可使其不期而然，尽来归顺。这二千万公债，叫做善后公债，只在重庆发售，决不影响上海市场。
用财力统一四川容易，但不能不预备动用武力，因此又要准备一点枪支子弹，增加点兵略，以壮声势。 这次谈话下来，甚能取得蒋先生的谅解。他后来送了我们五百万发子弹，五千支枪。我们自己买了五千支枪，五百万发子弹。订了两艘较大的船，可以装七点五厘米口径的炮。另外又订了十艘小兵船。船上亦能装机关枪。大船预备在长江航行，小船在嘉陵江等小河航行，这就是四川与中央初步的联系，也是刘湘统一四川的前奏。
民国二十二年发生了刘文辉与刘甫澄之间的战事，打了两次，结果刘文辉败绩。刘航琛以财政委员会委员长的资格，为刘湘筹划全部战费。
二刘之战末期，刘文辉的第一道沱江防线泸州据点被攻破，第二道防线以叙府为据点，旋亦失守，第三道岷江防线的新津据点因兵力不多，眼见不保。
刘湘督师隆昌，告诉刘航琛：“成都的绅商明天预备欢迎我们，据我想这个战事是尾声了，我知道刘文辉必败，我可以容纳他们，因为他们也是四川兵，但要容纳他们，需要点钱，战费之外，我现在需要三十万块钱，请为我筹措，明天就要。你如何给我呢？”
刘航琛当天回到重庆，找几家银行商量分别凑足三十万元借款，第二天聚兴诚银行成都分行经理张茂芹将支票送到刘湘手里。
刘文辉仅剩残兵一旅败走雅安，再走汉源、宁远。
刘湘以两旅人追击到雅州后，给刘文辉发了一道电报，说已经停上追击，叫他不必再逃跑。刘文辉自此长驻雅安，后来做了西康省主席。
二刘战事结束，刘湘的防地，连接收刘文辉的在内，扩为六十八县，四川共一百四十八县，刘湘所得几近一半，统一的事业也完成了一大半，其他割据的势力，加起来还不如战前的刘文辉。
那时共产党徐向前部攻入南江、通江、巴中等地，蒋介石派刘湘为四川"剿匪总司令"，田颂尧、邓锡侯、李家钰等人为总指挥，刘湘自己的部队王陵基做第五路总指挥。
王陵基的部队直接从川东方面，往通江、南江方面进发，途经宣汉，并设司令部于达县。原先刘存厚（最早的第二师师长）驻达县，被徐向前所败，刘存厚到成都去向总司令请罪，由王陵基的部队奉命急进填防，徐向前退走。王陵基恢复绥定、宣汉。王陵基的总指挥部进驻绥定（即达县）。
刘湘向蒋介石提议，四川组织省政府，由他当主席，刘航深管四川财政，蒋同意。
二十四年（1935年）元月二号，蒋发布命令发表刘航琛为四川财政厅长。
省政府要到二月份才正式成立，财政厅长不能单独就职。刘湘却要刘航深马上就职，说“因为毛泽东已经'西窜'，我们立即就要打仗，原来办财政的唐先生干不下这事，九千几百万的债已经到了期，二千九百万钞票要兑现，天天有人拿期票来兑现，拿钞票来挤兑，急得死人。再要准备作战，如何得了。”他要刘航琛第二天去就职。
刘航琛说不可以，"省政府没有成立，我财政厅长怎么能先就职呢？”
经过研究，刘湘要刘航琛先就以现任的督办署财政处处长之职的名义来准备财政"打匪"。
刘航琛还是不敢贸然就职。刘航琛为刘湘出主意，按刘航琛拟定的办法，在召集绅商的会上刘湘以自己的名义公布，刘航琛首先代表大家表示赞同。因为那时，刘航琛在金融界有个头衔叫"重庆银钱业联合公库主席"，除了刘航琛之外，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敢出来说赞同的话。刘航琛这个财政处长都宣布赞成，谁敢反对？故而决定次日开会如此办。
由刘湘按刘航珲所拟定的一套，说明办法。为了万无一失，刘航琛把计划的要点抄下来对刘湘一详讲，让刘湘准备次日开会表演。
是时，毛泽东的红军已经进了贵州境。刘甫澄说，他第一要向绅商们这些大佬说明他的"剿共"计划。刘航琛说："那更好了，如此可叫老百姓放心。"
第二天（元月四号），会场座无虚席。全体绅商都要听听毛泽东"西窜"来川，大难临头，刘湘的解救办法。
谁知，刘湘竟然把昨天晚上写的那张大纲忘了带来。回驻地李子坝去拿，时间已来不及。怎么办呢？只有记得多少说多少。
首先，刘湘宣布"剿匪"办法：依照大家的建议，共得三个办法。第一是放弃南岸，守长江北岸，不许"匪"窜过北岸；第二是守长江南岸，不许"匪"接近长江。他说这两个办法都不妥当。假若守长江北岸，我们五路兵，共五十万人，长江千里，"共匪"从何处渡江，我们无法预知。"共匪"的力量比我们小得多，但我们的任何一点都可比以他们更小。如果渡了过来，人心惶恐，仗就没法打了，故守长江北岸的办法是不行的。第二，守南岸，守哪一点呢？守一线情况与守北岸同样糟，故第二点也否定了。他说要打，便是将我们的兵开进贵州，而且这样做用不着全部军队，我们只需抽调二十八个旅进入贵州，找到"匪"的主力，击溃其主力，“共匪”就休想扰我长江南北两岸了。这是刘湘的办法。
第二说到剿“匪”要钱。刘湘说得很零碎，与会绅商听半天，不得要领。
刘湘说完，刘航琛就接着巧妙发言："关于'剿匪'办法，大家已听得很清楚了。刘督办昨天晚上叫我去他家曾经谈过他的财政办法。我应该把昨天晚上所听到的对大家重述一遍。"于是，刘航琛煞有介事强调“个人”觉得，“除了刘督办的办法，别无其他办法"。办法就是发行一亿二千万公债，将原来的债抵消，把发出去的钞票收回来。公债分一百个月还清，利息六厘。那时四川每月的现金收入是八百万元，开支之后剩余不止百余万元，故基金有余，大家的债务不会没有着落。债务既大部分在金融、银钱两帮。“今天我刘某是公库主席，就代表金融、银钱两帮人士，接受刘督办的意思，支持发行公债。"
其他的人见刘航琛如此说，都觉得没有问题，大家就接受了。
那时钞票已发行了三千多万。现在开拔二十八旅人，需要四百多万块钱。
等刘湘离开会场之后，紧接着刘航琛把大家又请到督办署的招待处，再次商量现金的来源。议定:第一自当天起，所有银行钱庄，凡是来存款的人，不要将银元与钞票加以分别；第二请各银行将所有的银元都存到刘航琛的库中来，得六百余万元（当时刘航珲的库中只有两万块钱，两万块对三千多万元，是没有用的）；第三，次日早上要开拔那二十八旅人，所需要的四百多万块钱，库中无钱，得请大家设法。大家既然同意地方银行的钞票当现金使用，请将地方钞作为开拔费，筹出两个月的用费。
众绅商问刘航琛究竟负不负责。刘说当然负责。绅商们于是要求刘出条子，半个月一期，用川康银行的抬头，落款用刘航琛的名字即可，不能落名处长、厅长。
刘航琛爽快答应如此办理。刘将二十八个军需官，对接交给二十八家银行银庄，每人交给他们一张条子，需款多少，按照条子向银行贴现半月（一分二厘）取款。
刘湘按刘航琛这个主意筹足了军费，于是剿“匪”大军开拔。
川军进入贵州，在土城地方，郭勋祺与彭德怀的主力遭遇。彭受阻而退。“匪”（红军）既不能到长江南岸，更不能到长江北岸，只好往西边走，在西康与四川交界处名山（县名）与邛崃之间，逗留了十个月以上。蒋介石到了重庆，后来也到了成都，指定一团炮兵助战。红军终由青海、甘肃，“胜利”到陕北延安，没在西南驻定。蒋委员长交给的堵击红军的战事，在刘湘的省政府未成立前就这样“圆满”结束，刘航琛功不可没。
二月，省政府成立。商量如何统一四川一百四十八县。
刘航琛问刘湘"何谓统一"？
刘湘说："军事、经济、教育、人事等权力，集中于督办署，财政权、行政权集中于省政府，这叫做统一。督办署管得了全体的军，省政府管得了全体的政，那就是四川统一。”
刘湘自从击走了刘文辉，能直接管理的，其实只有六十八县。刘湘令各处的部队报上数目，照数发饷，发了之后，刘航琛立即派员去点验，作为第二个月的发饷依据。这个办法是杜绝吃空缺的办法，要作假也只能有第一个月的机会，不能无限制地假下去。这是刘航琛对军事上的想法。起初要赔点钱，几百万块钱就够了。几百万块钱，以四川一省来负担，算不了甚么，但几百万块钱能换一个统一，代价就太便宜了。
至于民政和财政方面，管民政的是县长，管财政的是征收局，此种制度只能在四川和东北得见，这是清末赵尔巽的办法，凡是他统治过的地方，都将民政财政分开（赵尔巽为四川总督时行此制度，后其调东三省又带去此种制度）。
刘湘现有六十八县，都是比较繁荣富裕的地方（川南川东，少部分川西）。其他如邓锡侯、田颂尧、刘文辉、李家钰、杨森、罗泽洲等六人所辖的地方虽然县份比刘湘多（八十县），合起来尚不及刘湘的力量大。
为了财政的统一，刘航琛献策：决计调这边六十八县的人去他们那边做县长兼征收局长，调他们的六十八人来做我们的征收局长。只要刘湘威令能行，他们不能勉强。他部的人到刘湘这边来作手下，也不敢舞弊。这样一百三十六县的民政财政必然统一。其余剩下的十二个不关重要的县份，随时可换，不换也无大碍，因为都是小县（如峨边、屏山、松潘等就是）。商量定后，便以电报通知，遵命推行。
各方报上来的军饷，连自己的部队在内，有八百多万块钱便够了。发饷之后刘湘派人立即点验，结果发现五百多万块钱就够了，因为部队实际只有五十余万人，前面多谎报了三十多万人。故第一个月多发了三百多万块钱，第二个月刘航琛就照点验数发放。
四川就是这样统一的。
这时是民国二十四年二月。同月四川省政府成立，达到了民国十八年刘湘对刘航琛说的他的事业的目标。
未完待续（三）:
《刘湘痛快裁军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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