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
作者/惠武
夏收时期,回了一趟陇东南部崇信的老家。下飞机乘大巴,一路颠簸。进入老家的地界时,已至下午六时左右。虽未到傍晚,但,沉沉的暮色已经徐徐而来。
虽然隔着移动着的车窗玻璃,但仍能感受到公路两旁的田野里浓郁的绿色,穿透玻璃扑面而来的那种清新舒爽的感觉。
进入家乡界面的那一刻,亲切与激越之情,油然而生。六月的陇东南,千山染黛,万垄铺绿,蓝天如洗,沃野葱翠。川原台地,一畦畦,一块块玉米,油绿茁壮,生机盎然。把我这个漂泊在外多年的人,在一瞬间陶醉的神采飞扬,如醉如痴。
沉醉之余,和郁郁葱葱的大秋作物与川原山色形成明显反差色调的,便就是尚未搭镰收割的那些略带灰褐显黄的小麦了。为什么说成熟到手的小麦,与满眼绿色的田野倒成了不协调的灰褐色呢?那是因为,今年这里大部地区的小麦,受三四月里一场突如其来的降雪形成的倒春寒的影响,大部分当时已经起身拔节,临近孕穗的冬小麦,受到了严重的霜冻,影响了吐穗扬花和灌浆,最终在成熟季节,因麦穗枯瘪而出现灰褐的颜色。
今年的天道并不是太顺,尤其在进入春季以后,天气反常,无端降温。不仅给粮食作物(主要是冬小麦)造成了一定的减产甚至绝收,也给山区的林果经济带来了影响,比如今年的核桃,花椒和梨子等,几乎都没有挂果。我的哥哥说,今年的冻灾太厉害了,老家村庄周围所有的果树,在春季刚生出来的嫩芽花苞,受春寒相侵全部被冻死。现在树上的叶子,都是在冻灾过后,重新生发出来的。小麦被冻的就再也没往高里长,到吐穗的时候了,麦穗夹在叶裤里出不来,见不上阳光,扬不了花受不上粉,肯定就灌不上浆。结果,到收获的时候,麦苗秆变成了一把霉灰的干柴,麦穗里包裹的麦粒,全是瘦秕的空皮。
哥哥今年的麦子不到四亩地,收回来的麦衣带皮的秕麦,倒在房檐台子上总共不到四化肥袋,他也懒得再去晒它,再去整理它。
我说,既然秕的不能吃,何必花那个冤枉钱去收一堆烂麦衣呢?他无奈地说,本来,他也不想去收割,可那些麦秆长在地里太难看了,烧又不能烧。没办法,只得花两百多块钱叫收割机给割了,也好看不见心不烦。至于收回来的这一堆麦衣包皮,只好拿来喂鸡算了。
这就是我哥哥今年全部的夏季收成了。
今年的夏收,虽然因天灾而颗粒无收,在人们失望与晦涩的神情中,就这样悄然地过去了,但秋田庄稼的长势,又给这里的农民,带来了喜悦和希望。人们已经从晦涩的夏收阴影中走了出来,欣喜地观赏着眼前成片连块,茁壮成长的玉米,在他们的面前矗立着粗壮的枝干,晃动着宽大的叶子,甚至发出“叭叭叭”清脆的拔节声。大家的脸上终于泛放出了喜悦的神彩,相互聚在一起,品头论足地述说着谁家的玉米长得好,谁家的玉米已经开始抽穗出天花了,憧憬着秋后玉米的收获。这是这里的农民,在这一年里最后的,也是最后有希望地希望了。
农谚说:“六月半,天花乱。”就是说,在农历六月十五左右,所有的玉米都会抽穗扬花。我哥哥今年播种了六亩玉米,由于他勤于务作,管护得当,定植与施肥及时合理,所以,他的玉米长势油光发亮,均匀齐整。刚进入六月初,在一两天之内,就齐刷刷地出齐了天花,开始结胎抽穗挂上了红红的缨子。按照这个长势,后个把月内玉米灌浆前,如若不再发生大的旱灾,今年他的玉米,亩产一定在一千一二百斤左右。六亩玉米的收入就可以达到八九千元,在抵过四亩小麦损失的两千多元后,还会有点点的结余。
这就是辛苦了一年,靠天吃饭的农民,所能看到的实实在在的希望与收益。这种希望与收益的得来,是在付出了艰辛的劳动,投入了全家人的心血与成本,又经受了无法抵御的天灾肆虐后,以自己锲而不舍的韧劲,以自己历难不辍的恒心和乐观不馁的意志所换来的。这其实就是我们的农民精神。这种精神铸就了农民们,在数不清的灾害和困难面前,始终充满信心与希望,始终勤奋不松懈的可贵品质和可敬的形象。
因为,农民的职业,就是永不停息地播种希望,收获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