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 思 念 随 歌 声 飘 扬
草丰林长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风,总带着温婉的记忆。
1993年,中央电视台《夕阳红》栏目初登荧屏,像一缕暖光,悄悄照进了千万个寻常家庭的傍晚时光。随之传遍大江南北的,还有那首同名片头曲 —— 乔羽先生的词似陈年佳酿,张丕基先生的曲如流水绵长,再经佟铁鑫醇厚的男中音演唱,“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的旋律,便成了那个年代家家户户熟悉的背景音。
与这首歌初遇时,那年我37岁,而父母尚在中年与老年的交界,鬓角未染浓霜,眼里还闪着对生活的热忱。从小到大,我几乎一直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即便是读大学那几年,大学与家同在南昌市,每个周末总能循着熟悉的饭菜香回家。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来广东顺德打拼,父母收拾行囊随我南迁,行李箱里装着他们的衣物,也装着我从小到大依赖的安稳。在顺德的日子里,我总觉得父母还是记忆中那般年轻 —— 父亲刚过六十,脊背依旧挺直,谈古论今仍有不尽的兴致;母亲才五十多岁,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我儿时记忆里一模一样。他们不允许我请保姆来伺候他们,所以我一直感觉他们不曾老去。
《夕阳红》便是那段日子里父母最牵挂的节目。每天傍晚,只要节目开播的旋律响起,父亲总会放下手中的报纸,母亲也会擦净手上的水珠,两人并肩坐在沙发上,眼神专注地望着屏幕。饭桌上,他们总爱聊起节目里的内容。我当时总觉得好奇,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不解 —— 在我心里,父母分明还没到看老年节目的年纪,他们的头发还没全白,脚步也还稳健,怎么就把自己归到“夕阳”的行列里了?
我极少跟着看节目,却偏偏对那首主题曲格外上心:前奏响起时的温柔,“夕阳是晚开的花,夕阳是陈年的酒”的细腻比喻,还有旋律里藏着的从容意境,都让我一听便记在了心里。后来竟成了习惯,偶尔哼起,总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在顺德的日子像流水,时光悄无声息地从身边溜了过去。我渐渐发现,父母眼角的皱纹慢慢深了,父亲看报纸时要戴上老花镜,母亲行走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曾经能陪我走很远路的他们,后来出门需要我搀扶,再后来,连坐在沙发上看《夕阳红》的力气都渐渐弱了。
可每当我唱起《夕阳红》,眼前浮现的却不是他们老去的模样,而是父亲年轻时足球运动员的背影,是母亲在缝纫机前为全家做衣服的侧脸,是他们随我南迁“番(回)广东”时的笑容。我慢慢懂了,原来“夕阳红”不是衰老的符号,而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就像父亲把毕生书香的追求都藏进对我期许的目光里,母亲把所有的温柔都融入日复一日的饭菜中,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都化作了岁月里最踏实的陪伴。
再后来,父母终究还是离开了我,算起来已有十多年。这些年里,我搬过几次家,丢弃过不少旧物,却始终记得《夕阳红》的旋律;也试过在不同的场合唱起这首歌,每一次开口,都像在与父母隔空对话。
如今我也步入古稀之年,头发比当年父母看《夕阳红》时更白,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今天我拿起电吹管,吹响了《夕阳红》,熟悉的旋律流淌出来,漫过书房,漫过窗台,也漫过心底最柔软的角落。我忽然明白,原来这首歌早已不是简单的旋律,它是父母坐在沙发上看节目的剪影,是饭桌上的闲谈,是三十多年来从未间断的牵挂,更是我对父母绵长的思念。
风穿过窗棂,带着些初秋的凉意。我停下吹奏,耳畔还萦绕着“多少情爱,化作一片夕阳红”的余韵。想来父母在天堂,或许也能听见这熟悉的旋律吧?愿他们在那边,也有这般温馨从容的时光,一如当年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夕阳红》陪伴着的日子。
2025年9月13日于顺德
作者简介:
草丰林长,年轻时曾做过文学梦,1977年考入工科院校学习化工,毕业后曾长期从事技术工作,后下海创办化工企业。退出职场后以写作为主要爱好,撰写《白话小说牡丹亭》、《白话小说邯郸记》两部小说,在有声平台喜马拉雅上发表,并自任主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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