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萧锋
（北京丰台区地下诊所，1999年
冬）
昏暗的灯光下，小倩坐在缝纫机
前，手中的缝纫针第37次折断
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推了推那
副有些破旧的近视镜，镜片上的
裂痕把灯光折射成诡异的角度，
仿佛在诉说着生活的艰难与无
奈。
三个月前，小倩在这家手袋厂领
到首月工资时，心里满是喜悦和
憧憬。她没有给自己买一件新衣
服，也没有去吃一顿好饭，而是
立刻去买了台二手高压锅。在她
心里，这台高压锅有着特殊的意
义，它是为丈夫萧林的针灸针消
毒用的。
此刻，高压锅里正“嗤嗤”地喷着
蒸汽，那白色的水汽弥漫在小小
的房间里，带着一种温暖又紧张
的气息。
“这个月超支了。”小倩突然自言
自语道，手指在记账本上划出一
道笔直的红线，眼神中透露出一
丝忧虑，“仓库角落摆诊疗床，每
月要多交八十块。”
那本记账本上，所有数字都精确
到小数点后两位，密密麻麻的记
录着每一笔开支，就连买葱的三
角五分都登记在册。
小倩对待生活的每一分钱都精打
细算，因为他们知道，在这个城
市里生存是多么的不容易。
萧林正在一旁认真地打磨着从废
品站淘来的手术钳。
钳尖在透过窗户洒进来的月光下
泛着冷光，这冷光让他想起了被
医院没收的那套德国器械。
曾经，他也是医院里备受期待的
年轻医生，有着光明的前途和远
大的理想。
然而，一顶莫须有的帽子，让他
失去了一切，被医院开除，只能
在这个地下诊所里艰难地维持着
自己的行医梦想。
突然，“哐当”一声，铁门被撞开
了，凛冽的寒风裹着雪花卷进来
一个穿皮夹克的青年。
“萧大夫！”青年大声喊道，他摘
下墨镜，左眼睑的那道疤痕让萧
林瞬间认出，他是半年前在报纸
上见过的拉横幅的医闹。
萧林心中一紧，但还是保持着镇
定。
小倩手中的缝纫针再次折断，她
看了看丈夫，眼神中既有担忧又
有信任。
萧林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手
术。
没有专业的美容针，他只能把针
灸针弯成弧形，针尾用火柴燎
过，防止毛刺。
他用持针器夹起羊肠线，在那姑
娘的眼皮上小心翼翼地穿行着。
每一针都凝聚着他的专注和对医
术的执着。
当针尖刺入睛明穴时，青年突然
抓住高压锅的把手，质疑地问
道：“这玩意真能消毒？”小倩立
刻放下手中的活，直接撕开包纱
布的化学指示胶带，严肃地说
道：“121度20分钟才会变黑，自
己看！”
青年看了看变黑的指示胶带，不
再说话，但眼神中仍有一丝疑
虑。
腊月二十三，服装厂女工小何被
冲床轧碎了食指。当她被送到萧
林这里时，手指血肉模糊，情况
十分危急。
萧林仔细地清创，在这个过程
中，他发现甲床根部尚有活性组
织。
突然，他想起刘老师说过的“煨脓
长肉法”。
他立刻取出从老家带来的鲜地
黄，配合小倩高压灭菌的蜂蜜调
成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小何
的残指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奇迹出现了，
小何的残指开始长出肉芽，她的
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车间主任得知这个消息后，特意
送来一面锦旗。锦旗上落款“朝阳
区卫生局劳动保障科”的烫金字在
灯光下格外刺眼。
萧林和小倩看着这面锦旗，心中
五味杂陈，他们知道，这既是对
他们医术的认可，也可能会带来
一些麻烦。
果然，那晚，一群穿制服的人踹
开了地下诊所的门。
领头的男人腕上的江斯丹顿手表
在查封单上投下阴影，他大声喊
道：“无证行医！”说着，一脚踢
翻了高压锅。
滚烫的沸水在地面上溅开，画出
扭曲的国境线，仿佛是他们生活
的写照。
在破旧的小屋里，小倩仔细察看
着丈夫被沸水烫伤的创面。
萧林无奈地看着妻子，心中充满
了痛苦和不甘。突然，他说：“去
广东吧，做上门女婿...”
列车缓缓启动，车窗外，最后一
片雪花粘在玻璃上，像未愈的伤
口结的痂。
萧林和小倩坐在列车上，望着窗
外逐渐远去的北京，心中有不
舍，也有对未来的期待。
他们知道，在南国的天空下，也
许会有新的希望和机会等着他
们，他们的仁心也将在那里继续
绽放。
在这北国的风雪中，他们的金针
被暂时掩埋，但他们相信，在南
天的云月照耀下，他们的仁心会
如同璀璨的星辰，照亮前行的道
路。
夫妻俩带着对医术的热爱和对生
活的执着，踏上了新的征程，去
寻找那属于他们的光明和温暖。
随着列车的前进，窗外的景色不
断变换。从冰天雪地的北国，渐
渐过渡到温暖湿润的南方。
夫妻俩的心情逐渐从阴霾中走了
出来。他们在列车上谈论着未来
的打算，想象着在广东开启新的
生活，用自己的医术去帮助更多
的人。
到了广东之后，他们很快就融入
了当地的生活。萧林凭借着自己
精湛的医术，在一家小诊所里找
到了工作。小倩也在附近找了一
份工作，两人虽然生活依旧忙
碌，但却充满了希望。
在广东的日子里，他们遇到了各
种各样的病人。有被毒蛇咬伤的
渔民，有患了疑难杂症的老人。
萧林总是认真地诊断，用他所学
的知识和经验为病人治疗。小倩
则在一旁默默地支持着他，为他
准备药品，照顾病人。
他们的医术和善良渐渐在当地传
开，越来越多的人来找萧林看
病。他们用自己的行动诠释着仁
心的含义，在这个陌生的城市
里，种下了爱的种子。
时光荏苒，几年过去了。萧林和
小倩在广东站稳了脚跟，他们的
生活也越来越好。但他们始终没
有忘记在北京的那段艰难岁月，
那是他们成长的见证，也是他们
坚守仁心的动力。
每当夜晚，萧林和小倩会坐在院
子里，望着南天的云月，心中充
满了感恩。他们知道，无论生活
如何变化，他们的仁心永远不会
改变，就像那高悬的云月，照亮
着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
解）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