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钢轨上的逆光者
文/叶志权
暴雨抽打着江南大地,仿佛要将整个梅雨季的郁结在一天倾泻干净。三十三岁的顾晨曦站在段长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那株高大的广玉兰在狂风骤雨中疯狂摇摆,墨绿色的叶片被雨水洗得发亮,又被风狠狠掼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如同命运不祥的叩门。
“晨曦啊,”段长魏千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一种惯常的、不容置疑的腔调,“这副担子,以后就压在你肩上了。”一份红头文件被推到他面前,“分管大修工程,这可是咱们段的命脉。”
顾晨曦转过身。窗外的天光被厚厚的雨云压得极低,办公室内惨白的日光灯管在魏千盛微秃的头顶投下一圈油腻的反光。他接过那份任命书,纸张的触感异常清晰——不是预想中的轻飘,而是一种沉甸甸的、带着棱角的质感,边缘几乎要硌进他的掌心。他低头看着那几行黑色的铅字,“副段长”、“大修工程”,每一个字都像一枚沉重的道钉。窗外,一道惨白的闪电瞬间撕裂铅灰色的天幕,紧接着的炸雷仿佛就在办公楼顶炸开,震得玻璃嗡嗡作响,映得他指关节捏着文件处一片死白。这哪里是什么肥差?分明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头发紧,滋滋作响。那“大修”二字背后,是每一列呼啸而过的列车,是千百张在车厢里或沉睡、或谈笑、或归心似箭的面孔,是钢铁动脉每一次沉重而必须平稳的搏动。
任命下达后的日子,顾晨曦办公室的门槛几乎被踏破。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名贵茶叶的香气、高档包装盒的油墨味,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黏腻的逢迎。施工队的老板们鱼贯而入,脸上堆砌着过分热情的笑容,言辞恳切地表达着“对顾段长工作的支持”和“一点家乡不值钱的土产”。
“顾段长,一点心意,给您尝尝鲜!”精瘦的王老板动作麻利地将一个沉甸甸的竹编礼盒放在茶几角落,笑容像刻在脸上。“顾段,听说您喜欢喝茶?朋友茶园自产,绝对头茬!”另一个腆着肚子的老板放下一个紫檀木茶盒,轻轻推了推。“顾段长,以后工程上的事,还请您多费心!一点辛苦费,买包烟抽。”一只厚厚的信封被飞速地塞向顾晨曦手边的报纸下。
顾晨曦感觉自己的脸皮像被无数细针扎着,每一次婉拒都需要调动全身的力气。“王总,李老板,张经理,东西都拿回去。工程的事,按规矩办,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的声音有些发干,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挥手示意他们离开,目光却不受控制地扫过那些被遗留在角落或茶几上的“心意”,胃里一阵翻搅。
风暴的预兆在魏千盛轻描淡写地压下那份紧急钢轨采购计划时,骤然清晰起来。K2750区段,这条承载着干线重载列车的关键通道,成了顾晨曦心头日夜灼烧的痛点。
连续三周,他几乎钉在了线上。雨水浸泡后的道床泥泞不堪,道砟在车轮反复碾压和雨水冲刷下,如同溃堤的蚁穴,不断流失。他蹲在湿漉漉的路肩旁,看着工人们佝偻着腰,用临时削尖、浸透了雨水的木楔,徒劳地塞进那些因金属疲劳和重载碾压而不断龟裂、扩大的轨缝里。每一次塞入,木屑和泥水一起飞溅。老工人赵师傅满是老茧的手颤抖着,抬头看向顾晨曦,浑浊的眼睛里是深深的忧虑和无奈:“顾段,这……这木头楔子,它顶不住啊!你看这缝……”
话音未落,一列满载煤炭的万吨重载列车,如同黑色的钢铁巨龙,裹挟着狂风和震耳欲聋的轰鸣,排山倒海般碾过。脚下的土地疯狂地颤抖、呻吟。顾晨曦和赵师傅死死地扶住彼此才勉强站稳。就在列车驶过K2750+500弯道的一刹那,顾晨曦目眦欲裂——他清晰地看到,那根早已磨耗超限、侧磨严重的钢轨,在巨大动载荷和离心力的撕扯下,轨头部位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令人胆寒的瞬间横向弹性弯曲!虽然它最终凭借金属最后一丝韧性弹了回来,但那一瞬间的变形,如同死神冰冷的指尖,轻轻刮过了他的脊椎。
他第七次冲进段长办公室,将一叠最新拍摄的照片和检测报告重重拍在魏千盛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照片上,轨头压溃处的金属呈现出扭曲的亮白色,裂纹像丑陋的蜈蚣蜿蜒爬行;悬空的轨枕下,被掏空的潮湿泥土清晰可见。空气里弥漫着打印机碳粉和劣质纸张混合的微腥气味,挥之不去。
“魏段长!K2750区段钢轨磨耗超标37%,轨头压溃、侧磨严重,道床严重板结失稳,枕木临时处理已经失效!必须立刻更换!这是拿人命在赌!”顾晨曦的声音嘶哑,带着血丝。
魏千盛慢条斯理地端起紫砂杯,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晨曦啊,你的责任心我懂。但局里资金卡得紧,到处都要钱。这批轨,再坚持坚持,下个月,下个月我一定优先解决……”
“下个月?!”积压的怒火如同被点燃的炸药,顾晨曦猛地一拳砸在厚实的玻璃台面上,上面的茶杯猛地一跳,“哐当”作响,“李段长!下个月?下个月要是K2750出了事,是你能扛,还是我能扛?!那钢轨刚才过重车的时候已经肉眼磨耗严重!你告诉我怎么再‘坚持’?!”
魏千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蒙上了一层寒霜。他“啪”地一声放下茶杯,茶水溅湿了桌上的文件。他肥胖的手指不耐烦地挥了挥,像驱赶一只恼人的苍蝇:“够了!顾晨曦!注意你的态度!段里统筹安排,轮不到你指手画脚!出去!这事我会考虑!”
冰冷的、带着浓重官僚油滑气息的话语,如同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混合物。顾晨曦僵硬地转过身,走出那间弥漫着令人窒息气味的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一股刺骨的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直冲头顶,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走廊尽头窗外,暴雨依旧肆虐,天色晦暗如同末日黄昏。
回到自己那间狭窄却干净的办公室,他反锁了门。世界瞬间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拉开笔筒,抽出那支陪伴他多年的黑色钢笔——那是他刚入路时,师傅送的。他拧开墨水瓶,笔尖深深探入浓黑的墨水中,蘸吸着,如同汲取最后的勇气。电脑屏幕上,铁路局官网内部监督平台的登录界面,像一个沉默的深渊入口。
鼠标点在“问题反映”上,指尖冰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浊气都排空,然后重重敲下标题:《关于XX工务段管内K27等重点区段钢轨严重劣化、存在重大行车安全隐患的紧急实名反映》。每一个字敲下去,都像在心上钉入一颗钉子。他不再有任何保留,将连日来亲眼目睹的险状、精确的检测数据、清晰标注了位置和问题的现场照片,一股脑地倾泻在文档里。钢轨磨耗的数值、道床悬空的深度、木楔被挤碎的照片……冰冷的数据和刺目的影像,构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危险图景。
光标,最终停在了那个决定性的选项框前:“是否实名提交?”□ 是 □ 否
时间仿佛凝固了。窗外的雨声被无限放大,敲打在心上。五年前,他刚提技术员时,师傅拍着他的肩膀说:“晨曦,干咱们这行,良心要正,脊梁要直,眼里揉不得沙子!”五年前,女儿刚出生,他抱着那柔软的小生命在产房里,发誓要给她一个安稳的世界。而此刻,魏千盛那张油滑而冷酷的脸,施工老板们谄媚又暗藏威胁的眼神,交替闪现。实名,意味着彻底决裂,意味着他珍视的一切——这份倾注了十年心血的工作,这个温暖的小家——都将暴露在难以预测的狂风暴雨之下。匿名……或许能引起一丝涟漪,但力度呢?在这个盘根错节的环境里,一份轻飘飘的匿名信,很可能被轻易地扫进废纸篓,如同从未存在过。
他的手悬在鼠标上方,微微颤抖。足足五分钟,像五个世纪般漫长。最终,他闭上眼,眼前浮现的是暴雨中那根瞬间弯曲又顽强弹回的钢轨,是赵师傅浑浊眼中深重的忧虑,是飞驰列车里那些毫无察觉的旅客安然的面容……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眼眶。他睁开眼,牙关紧咬,腮帮绷出坚硬的线条,光标被猛地拖动,在“□ 是”那个小方框里,点下了一个沉重如山的勾。随即,食指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量,狠狠砸在鼠标左键上——“确认发送”!
屏幕闪烁了一下,“提交成功”的绿色小字短暂跳出。就在那一瞬间,窗外又是一道撕裂苍穹的惨白闪电,紧接着一声撼天动地的炸雷,仿佛整个办公楼都在摇晃。顾晨曦身体猛地一颤,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仿佛清晰地听到了,庞大而锈涩的命运齿轮,因他这孤注一掷的一击,发出了艰涩而巨大的、无可逆转的“咔哒”转动声。
深夜,带着一身疲惫和挥之不去的寒意推开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接触不良,随着他的脚步忽明忽灭,投下摇曳晃动的诡异光影。家里异常安静,没有女儿甜甜的“爸爸回来啦”,也没有妻子温热的问候。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落地灯,昏黄的光晕下,妻子安静蜷缩在沙发角落,脸色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骇人的灰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像一片寒风中的落叶。
“晨曦……”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将一张折叠得皱巴巴的纸条塞到他手里,指尖冰凉,“囡囡……囡囡书包里……发现的……”
顾晨曦心头猛地一沉,一种冰冷的、令人作呕的预感攫住了他。他几乎是粗暴地展开那张廉价的作业本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用尺子比着划出来的、刻意扭曲变形的打印字迹,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匕首:
“给你女儿留条活路,就TM别多管闲事!”
一股浓烈而熟悉的、劣质油墨混合着劣质纸张的微腥气味,猛地冲进他的鼻腔!这股味道,与他无数次在段长魏千盛办公室里闻到的、那台老式针式打印机散发出的、混合着劣质打印纸和碳粉的独特气味,一模一样!
“轰!”仿佛有颗炸弹在脑子里炸开!顾晨曦只觉得一股滚烫的、带着毁灭气息的血液,如同失控的列车,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愤怒的岩浆和冰冷的恐惧瞬间交织成两条狰狞的毒蛇,死死缠住他的心脏,疯狂噬咬!办公室里的虚与委蛇、线路上的触目惊心、魏千盛的冷漠推诿、那些被拒绝的“心意”背后隐藏的阴冷……所有的线索瞬间被这张薄薄的纸点燃、串联、爆炸!
“啊——!”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他像一头发狂的困兽,猛地冲进书房,双眼赤红地扫视着。目光瞬间锁定在书桌旁那个从工区带回的、沉重冰冷的金属应急灯箱上。没有一丝犹豫,积蓄到顶点的狂怒和无处宣泄的恐惧化作毁灭的力量,他抡起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了下去!
“哐——嚓——!!!”
震耳欲聋的巨响撕裂了夜的寂静!坚硬的金属外壳瞬间凹陷变形,包裹在外的厚玻璃罩应声炸裂!无数尖锐的玻璃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激射,在惨白灯光下闪烁着狰狞的寒光,叮叮当当地溅落在地板、书桌、墙壁上。一片混乱的狼藉中,顾晨曦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他的目光,被墙上那幅红底金字的标语死死攫住——“安全生产,重于泰山”。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玻璃划痕,如同流血的伤口,斜斜地贯穿了整幅标语。裂痕恰好划过下方一行小字:“设计承载:轴重25吨,通过总重10000吨”。那“10000吨”几个字冰冷的金属反光,此刻在破碎的玻璃折射下,扭曲变形,像一把把淬毒的利刃,狠狠刺入他的眼球,提醒着他肩头那重于千钧、此刻却摇摇欲坠的责任。
血珠,从他砸灯箱的手背关节处缓缓渗出,滴落在散落着玻璃碴的地板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暗红。剧痛反而带来一丝诡异的清醒。他喘着粗气,目光扫过墙角那堆沾满黑色机油、散发着浓重铁路气息的工装。突然,一个清晰的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他猛地转身,冲出书房,冲到客厅茶几前,一把抓起那支刚刚在举报信上签下自己名字的黑色钢笔!笔尖上,浓稠的墨迹尚未干涸。他又踉跄着冲回书房,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那面被划破的、斑驳的墙壁。
在“安全生产,重于泰山”那幅破碎标语旁边,在惨白灯光和窗外闪电交错的诡异光影中,他伸出那只滴着血的手,用沾着鲜血和墨水的指尖,狠狠按向斑驳的墙面!然后,他以指为笔,以血墨为墨,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和钢铁般的意志,在那粗糙的墙皮上,一笔一划,力透墙背地刻写:
钢轨的分子结构 经千次锻打 方能排列成 拒绝裂纹的矩阵
指尖在粗糙的墙面上摩擦,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血与墨混合,留下深褐色的、带着铁锈和生命气息的印记。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道钉,带着灵魂灼烧的温度,带着血肉的印记,狠狠楔入斑驳的墙体,也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宣告,楔入了他自己的骨血深处!
凌晨三点。窗外的暴雨没有丝毫怜悯,反而变本加厉,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冲刷着大地。整个世界只剩下白茫茫的水声和风的怒吼。顾晨曦猛地扯下挂在门后的老式胶皮雨衣,冰冷湿硬的触感紧贴皮肤。他抓起那支陪伴他无数次夜巡、外壳早已磨得发亮的强光手电,像一头被逼入绝境、伤痕累累却獠牙毕露的孤狼,决绝地撞开了家门,一头扎进了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黑色雨幕之中。目标无比清晰——K27+500!那个噩梦般的弯道区段!连日的高温炙烤后又被暴雨疯狂浇淋,钢轨内部积聚的巨大温度应力,随时可能突破临界点,引发最可怕的灾难——胀轨跑道!
冰冷的雨水如同密集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瞬间湿透。沉重的雨衣成了负担,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浓密狂暴的雨帘中艰难地撕开一道微弱、摇摆不定的口子,仅仅能照亮脚前几步远的范围。泥泞的路肩湿滑如同涂了油,他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陷进黏稠冰冷的泥里,拔出来时带起沉重的泥浆,发出“噗嗤、噗嗤”的声响,在震耳欲聋的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灌进衣服,带走体温,刺骨的寒意让他牙齿打颤。但他心里那团火,那堵由血墨写就的墙,支撑着他一步步向前。
终于,那个熟悉的里程标——K2750+500的水泥桩,在手电光柱下显现,半截已被泥水淹没。他停下脚步,大口喘着气,白雾在冰冷的雨水中瞬间消散。手电光柱猛地抬高,穿透雨幕,死死锁定在那一小段弯曲的轨道上。
光柱下,雨水如同瀑布般疯狂冲刷着两根泛着冷冽青黑色幽光的钢轨。雨水在轨头汇聚成湍急的小溪,又沿着轨腰奔流而下。就在这狂暴的冲刷下,顾晨曦瞳孔骤然收缩——那根他日夜忧心的钢轨,在持续高温和暴雨骤冷的反复蹂躏下,内部积蓄的巨大温度应力终于开始显现其狰狞!它不再像平日里那样笔直坚定,而是在道床上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肉眼可见的波浪形起伏!就像一条沉默的巨龙,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它绷紧了身躯,以一种沉默而决绝的弧度,在极限的边缘,展示着钢铁在屈服前最后的韧性与不屈的刚强!它在抵抗!用整个生命抵抗着扭曲和崩断的命运!
“坚持住!伙计!”顾晨曦对着钢轨低吼,声音嘶哑,瞬间被暴雨吞没。他踉跄着扑到路肩边缘,不顾满地泥泞,单膝跪了下去。冰冷的雨水立刻浸透了他的裤子。他伸出那只伤痕累累、沾着干涸血墨的手,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抚上那在暴雨冲刷下冰凉刺骨的轨头。雨水混杂着他额头滚落的汗水和眼角不知是雨是泪的液体,沿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同样冰冷的钢轨上,瞬间融为一体。就在指尖触碰钢铁的刹那,一种奇异的、血脉相连的震颤感从冰冷的金属传来,直抵心脏。仿佛他全身的骨骼也在发出同样的铮鸣。他不再是一个人。他就是这钢轨,这钢轨就是他。共同承受着这灭顶的狂风暴雨,共同守护着那道不容逾越、以生命为代价的安全底线!指腹下,钢铁的冰冷与内心的灼热激烈碰撞。
当第一缕极其微弱的、带着水汽的灰白晨光,艰难地穿透依旧厚重低垂的雨云,吝啬地洒落在湿漉漉、泛着幽冷光泽的钢轨上时,铁路公安和铁路局纪委联合调查组的黑色车辆,如同沉默的礁石,悄然停泊在XX工务段办公楼前湿漉漉的广场上。
与此同时,在依旧暴雨如注的K2750+500区段。一夜未眠的顾晨曦,穿着那身湿透冰冷、沾满泥浆的工装,如同钢轨旁一尊沉默的雕塑,矗立在滂沱大雨中。他的雨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强光手电早已耗尽最后一丝电量。他身边,是紧急调集而来的抢险队伍。大型轨道车发出低沉的轰鸣,巨大的液压起道机将沉重的旧轨缓缓顶起,穿着黄色雨衣、浑身湿透的工人们喊着号子,在泥水中奋力拔出腐朽的轨枕,将崭新的、闪耀着健康金属光泽的钢轨,艰难而坚定地推入预定位置。沉重的撞击声——新轨落槽的声音、道钉被砸入枕木的声音、螺栓被强力扳手拧紧的声音——穿透狂暴的雨声,构成了一曲雄浑而充满希望的乐章。雨水冲刷着他脸上混杂的泥水和疲惫,但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却映着新轨那纯净的金属光芒,嘴角终于艰难地向上扯动,露出一个久违的、混杂着极度疲惫和如释重负的笑容。这笑容在灰暗的暴雨背景中,微弱却无比坚韧。
他知道,这场战斗远未结束。盘踞的阴影、利益的藤蔓,绝不会因一纸调查令而瞬间瓦解。风暴或许才刚刚掀起更大的浪潮。但此刻,他心中那根曾被疑虑和恐惧侵蚀的钢轨,已在血与火、暴雨与背叛的千次锻打中,重新排列组合。每一个分子都紧密咬合,形成了一道拒绝任何腐蚀与裂纹的、坚不可摧的意志矩阵。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坚毅的下颌滑落,砸在脚下崭新的钢轨上,溅起微小的水花。顾晨曦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雨幕,望向远方铁轨延伸的、未知的黑暗深处。那深处或许仍有电闪雷鸣,但他站立的姿态,已然成为钢轨的一部分——沉默、隐忍,却蕴含着足以承载万吨重压、碾碎一切险阻的磅礴力量。
作者简介:
叶志权,曾用笔名:寻梦今生、实心木。四川成都人,现居贵州省凯里市。中国铁路作家分会会员,成都局集团有限公司老年诗书画协会贵阳分会会员,名篇•金榜头条文学艺术网贵州省文学社社长,喜好文学,业余撰稿,钟情于诗词歌赋、散文随笔。喜欢岁月的回眸,细心体会生活的点滴,在流年的风景中记载心灵印记,享受每一个平凡瞬间。
三苏文学2025年“三苏杯”中秋诗词大赛启事
“天上满月,人间团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中秋是团圆的节日,中秋也是诗词的盛会,在2025年中秋佳节即将到来之际,三苏文学特举办“三苏杯”中秋诗词大赛。
1、大赛时间:9月12日一10月7日
2、截稿时间:10月6日。
3、评奖结果将于10月10日在《三苏文学》微信公众号上公布。
4、大赛收稿:赵文碧,微信名/三苏文学,微信号/ZWB612462。
5、参赛对象:关注《三苏文学》微信公众号的海内外所有诗词爱好者
6、大赛主题:以中秋为主题。
7、大赛体裁:诗、词、歌、赋、散文诗。
8、大赛作品:投稿首行注明“三苏杯中秋诗词大赛参赛作品”。大赛作品必须为原创作品,且文责自负。
9、大赛平台:初选作品将在《都市头条.三苏文学专栏》发布,入围作品將在《三苏文学》微信公众号上刊发
10、评奖要求:入围作品浏览量占50%(浏览量必须500以上)。点赞、在看、留言(占50%),点赞100个以上,在看100个以上,留言100条以上。)
11、大赛评奖:大赛设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二名、三等奖三名。优秀奖10名。
13、大赛奖品:一等奖一名,奖品为奖品为奖金300元+精美荣誉证书一本,二等奖2名,奖品为各奖奖金200元+精美荣誉证书一本,三等奖3名,奖品为各奖奖金100元+精美荣誉证书一本。优秀奖10名,各奖精美荣誉证书一本。
14、大赛期间作品赞赏10元以下不发放,赞赏10元以上60%归作者,40%用于平台运营
欢迎文学老师们踊跃报名参加。
三苏文学
2025年9月11日
赵文碧,四川省青神县河坝子人,三苏文学社社长、主编,擅长写散文与地方传说,代表作品有《火烧玉蟾寺》、《丞相敬师》等,作品常见于《三苏文学》微信公众号、江山文学网、都市头条、金榜头条、美篇、百度等。
三苏文学将在每年年底评选当年三苏文学的优秀作者,按投稿量、浏览量、评论数、获精次数、上红榜各占25%,前三名将获得精美荣誉证书及至尊奖杯,并同时在《三苏文学》微信公众号、都市头条、金榜头条、今日头条、百度等平台广泛颁布彰显荣耀,到时可以做现场颁奖活动。欢迎文学老师们踊跃参加、积极支持、互相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