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残部现踪迹
京中来信提及的元军残部并非空穴来风。在铁木山以北百余里的荒漠深处，确有一支约三百人的队伍在活动。首领名叫巴特尔，曾是扩廓帖木儿麾下的一名千夫长，骁勇善战。当日铁木山血战，他奉命在外侦察，归来时大势已去，只得收拢部分溃兵，遁入荒漠，伺机而动。
近日，关于明朝钦差要在铁木山为阵亡将士塑像封神的传闻，也飘到了这支残军的耳中。营帐内，油灯昏暗，几个头领围坐，气氛凝重。
“将军！”一个脸上带疤的副将愤然道，“明狗此举，分明是侮辱！大都督和兄弟们宁死不降，英魂岂能受他朱皇帝册封？变成他们庙里的泥塑木偶？”
另一较为年长的百夫长沉吟道：“可听闻……是封为‘齐天大圣斗战胜佛’，享人间香火。或许……或许也是一种安抚？”
“安抚？屁！”疤脸副将啐了一口，“那是收买！是想让草原上的雄鹰变成看家狗！巴特尔将军，我们不能让大都督的英名受辱啊！”
众人都看向一直沉默的巴特尔。他年约四十，面容粗犷，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他缓缓摩挲着腰间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弯刀——那是扩廓帖木儿赏赐给他的。
“格桑公主……有消息吗？”巴特尔突然问。
众人一愣。一个负责打探的哨兵回道：“将军，当日乱军之中，无人亲眼见到公主……但据逃出来的伤兵说，大都督最后时刻，似乎将公主藏了起来。或许……公主尚在人间，可能就在铁木山附近。”
巴特尔眼中精光一闪：“公主若在，必会设法祭奠大都督。钦差在铁木山大兴土木，公主若在附近，很可能已被惊动，甚至……已被发现。”他猛地站起身，“我们不能坐视公主陷入险境，更不能让大都督的英魂受辱。传令下去，挑选五十名精锐，随我连夜出发，潜入铁木山！一探究竟，再见机行事！”
“是！”帐内众人齐声应和，斗志重燃。
第九章 疑云罩山寺
巴特尔率领的精锐小队，化装成商队或流民，分批向铁木山渗透。他们的行动虽然隐秘，但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头寨子镇上的客栈老板发现有几个口音陌生的“商人”对铁木山格外感兴趣；山下的村民则传言夜里似乎听到过可疑的马蹄声。
这些消息陆续汇总到李文忠那里，让他心生警惕。他加派了巡逻的人手，并对进出铁木山的人员进行盘查。同时，他催促鲁彦加快塑像进度。
鲁彦自从得到“神启”木版画后，灵感迸发，塑像进展神速。十二尊“齐天大圣斗战胜佛”的泥胎已基本完成，果然如李文忠所要求，大体形态相似，皆具猴王之法相，披甲持棍，但细看之下，每尊的面部神情、身姿动态皆有微妙差异，或威严，或刚毅，或沉静，隐隐透出不同将领的气质。鲁彦甚至根据传说，为王保保（扩廓帖木儿）对应的那尊主像，在盔甲上 subtly 雕饰了类似蒙古风格的纹路。
李文忠视察后十分满意，但同时也发现鲁彦似乎心事重重。追问之下，鲁彦才迟疑地道出那日清晨发现神秘画板之事。“大人，小的总觉得……那不是神启，倒像是有人暗中相助。而且那画中人的气度……非寻常人所绘。”
李文忠心中疑云大起。他立刻秘密调查，很快有士兵汇报，曾隐约见过一个身形矫健的女子在寺庙周围出没。结合之前其其格被发现的情形，李文忠几乎可以肯定，有一个身份特殊的女子藏匿在山上，并且很可能与元将有关联，甚至可能就是扩廓帖木儿的亲属！他一方面下令暗中搜山，务必找出此人；另一方面，心中也暗自计较：若真找到此人，该如何处置？是作为逆党擒拿，还是……或许可作为一个与残部谈判的筹码，或更能体现朝廷“宽仁”的活例证？
山雨欲来风满楼。紧张的搜山行动开始了。
第十章 绝境遇故人
其其格敏锐地感觉到了山上的气氛变化。明军的巡逻更加频繁，搜索范围也在扩大。她和陈石头藏身的山洞虽然隐蔽，但绝非久留之地。更糟糕的是，陈石头因上次发烧，伤势有所反复，行动依然不便。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其其格果断决定，“趁他们还没搜到这边，我们往山北走，那边林子密，或许能找到出路。”
陈石头知道情况危急，点头同意。两人收拾了仅有的一点东西，趁着一个浓雾的清晨，相互搀扶着，艰难地向北跋涉。
然而，他们对山北地形并不熟悉，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屋漏偏逢连夜雨，天空下起了冷雨，道路泥泞不堪。陈石头伤口疼痛，举步维艰。其其格拼尽全力搀扶着他，两人浑身湿透，又冷又饿，狼狈不堪。
就在他们几乎绝望之时，突然前方树林中闪出几个人影，手持兵器，迅速将他们包围！其其格心中一惊，以为终究还是被明军抓住了。
但为首那人看清其其格的面容后，却浑身剧震，猛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公……公主！是您吗？末将巴特尔，终于找到您了！”
其其格愣住了，借着微弱的天光，仔细辨认，终于认出了那张熟悉而沧桑的脸！“巴特尔叔叔！”她惊呼出声，泪水瞬间涌出，那是劫后余生见到亲人的委屈和激动。
陈石头则心中大惊，暗道不好！果然是元军残部！他下意识地想挡在其其格身前，却被巴特尔等人警惕地用刀指住。
“公主，此人是谁？”巴特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陈石头身上的明军服饰痕迹（虽已破烂，但仍可辨认）。
其其格急忙解释：“巴特尔叔叔，别动手！他……他叫陈石头，是……是他救了我。若不是他，我可能早就……”她简略说了陈石头受伤被她所救，以及后来相互扶持的经历。
巴特尔将信将疑，但见其其格维护的态度，便示意手下收起刀，但仍旧严密看守着陈石头。“公主，此地不宜久留。明狗正在搜山，请随末将到安全的地方再叙。”
其其格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陈石头，对巴特尔恳求道：“叔叔，带上他吧。他伤还没好，留在这里必死无疑。”
巴特尔眉头紧锁，显然极不情愿带上一个明军士兵，但看着公主哀求的眼神，最终还是勉强点了点头。一行人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来到了一个更为隐蔽的山谷营地。
第十一章 忠义两难全
山谷营地中，篝火驱散了寒意。其其格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吃了热食，精神稍复。巴特尔等人如同众星捧月般护卫着她，同时也将陈石头单独看管起来。
巴特尔向其其格讲述了他们这支残部这些月的艰难，以及听闻封神之事后的愤怒。“公主，明狗此举，包藏祸心！我们绝不能让他们得逞！末将已计划好，趁他们开光仪式那日，突袭石虎寺，毁了那些泥塑，将公主安全护送出去！”
其其格听完，沉默良久。她看了看被隔离在远处的陈石头，又想起这些日子在铁木山的所见所闻——李文忠的苦心、鲁彦的认真、还有那些虽然心怀不满却也开始默默接受现实的汉人乡民。更重要的是，陈石头那句“让往事尘埃落定，让生者得以安宁”的话，在她心中回响。
“巴特尔叔叔，”其其格抬起头，眼神复杂，“毁了塑像，然后呢？我们这三百人，能对抗整个大明吗？爹爹和叔伯们已经死了，难道要让更多的草原儿女为他们陪葬吗？他们的英魂，难道就永远做这山间的孤魂野鬼更好吗？”
巴特尔没料到公主会说出这样的话，激动道：“公主！难道您忘了大都督的血海深仇了吗？我们蒙古勇士，可以战死，绝不能受辱！”
“受辱？”其其格泪水盈眶，“巴特尔叔叔，你见过那些塑像吗？我见过。鲁师傅……那个老匠人，他是在用心塑造爹爹和叔伯们的英姿！那不再是仇恨的符号，而是……而是一种纪念。或许，朱皇帝和那个钦差，想的并不全是侮辱，也有……一丝敬畏和化解之意呢？”
“公主！您是被那个明军小子蛊惑了！”疤脸副将忍不住插嘴。
“不！”其其格坚定地说，“是我亲眼所见，亲身所感！仇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带来更多的仇恨和死亡。爹爹一生英雄，他若在天有灵，是愿意看到我们为他无谓地牺牲，还是愿意看到他的忠勇被后人记住，哪怕是以一种奇特的方式？愿意看到活着的族人能有一条生路？”
她的话让巴特尔等人陷入沉默。传统的荣誉观与新出现的可能性在他们心中激烈交锋。
与此同时，陈石头也在苦苦思索。他听到了巴特尔等人的计划，深知若冲突爆发，必然血流成河，其其格也会陷入极度危险。他必须想办法阻止这场火并，但作为一个明军士兵，身处敌营，他又能做什么？
第十二章 夜谏钦差府
其其格与巴特尔等人的争论持续到深夜，谁也说服不了谁。巴特尔坚持认为，即便不采取激烈行动，也绝不能坐视开光仪式顺利进行，至少要让明朝知道，他们这些忠於旧主的人还在。
夜深人静时，其其格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避开守卫，悄悄找到被看管的陈石头。
“石头，我必须阻止他们。”其其格急切地低语，“硬拼只有死路一条。我想……我想去见钦差李文忠。”
陈石头大吃一惊：“太危险了！他若抓了你……”
“他不会轻易杀我。”其其格分析道，“我的身份对他有用。而且，我看得出，他是个想做事、能做事的人。或许……我们可以和他谈一谈。把巴特尔叔叔他们的顾虑，也把我们……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为所有人，争取一条更好的出路。”
陈石头看着其其格眼中坚定的光芒，知道她已下定决心。他沉吟片刻，道：“好！我陪你一起去！我对明军联络方式熟悉，也许能帮上忙。而且，我作为当事人，或许能增加你话语的分量。”
“可是你的伤……”
“不碍事！”陈石头挣扎着站起来，“事不宜迟，趁巴特尔将军他们还没决定动手之前！”
两人利用其其格对地形的熟悉和陈石头在军中学会的潜行技巧，奇迹般地避开了巴特尔营地的哨兵和山上的明军巡逻队，于后半夜来到了钦差行辕外。
行辕守卫森严。陈石头亮明了自己兰州卫斥候的身份，并要求紧急求见钦差，有关于元军残部和铁木山安危的重要情报。
消息层层上报，终于惊动了刚刚睡下的李文忠。他闻报有一个明军士兵和一个神秘女子深夜求见，心知必有重大变故，立刻下令在偏厅接见。
当李文忠看到其其格（尽管是男装打扮）和陈石头时，立刻明白，他之前的猜测没错。尤其是其其格，虽然面带疲惫，但那份与生俱来的贵气是掩盖不住的。
“下官兰州卫斥候陈石头，参见钦差大人！”陈石头忍着伤痛，行军礼。其其格则只是微微躬身，目光平静地看着李文忠。
李文忠屏退左右，只留两个心腹侍卫，沉声问道：“你二人深夜至此，所为何事？这位姑娘，又是何人？”
其其格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清晰地说道：“民女其其格，先父……乃元将扩廓帖木儿。”
尽管已有预料，李文忠心中还是震动了一下。他看着眼前这个勇敢的女子，又看了看她身边伤痕累累却目光坚定的明军士兵，知道一个意想不到的转折点，或许就在今夜到来。铁木山的传奇，将因这次深夜的会谈，走向一个更加复杂而深刻的方向。
（第八至十二章 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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