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第四十一章：星火燎原
李三才手握那捲灼熱的絹帛，彷彿握住了雷霆萬鈞之力，也握住了足以將自身焚毀的業火。他深知，此物一旦呈遞御前，將在朝堂掀起何等驚濤駭浪。趙德柱、陳敬齋之流固然不足懼，但其背後所牽連的那位“勳貴”與“宮中大璫”，卻是權傾朝野、根深蒂固的龐然大物！
然而，看著眼前林家宗祠的斷壁殘垣，想起林慕言血濺奉先殿的慘烈，李三才胸中一股浩然正氣沛然而生。讀書人風骨，御史之職責，不正在於此嗎？
他不再猶豫，將絹帛貼身藏好，留下部分人手繼續封鎖、勘查林家廢墟，自己則帶著精幹隨從，立刻趕往蘇家以及青州府衙。
蘇家早已敗落，蘇婉清父母聽聞李三才是為調查冤情而來，如同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哭訴著女兒的悲慘遭遇與陳家的逼迫。李三才仔細記錄，安撫一番，允諾必將查明真相。
而在青州府衙，卻遇到了極大的阻力。通判陳敬齋稱病不出，知府則閃爍其詞，一味推諉，府中賬冊、文卷更是“恰好”多有遺失損毀，顯然早已被精心處理過。
李三才並不氣餒，他知道核心證據已在手中，這些外圍的刁難不過是垂死掙扎。他雷厲風行，不顧地方官員的軟釘子，直接派兵接管了府庫、賬房等關鍵所在，並開始傳訊相關吏員、衙役，甚至包括一些在押的、可能知情的案犯。
一時間，青州官場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與此同時，那份由李三才八百里加急送出的密奏與絹帛證據，已通過特殊渠道，避開了可能被攔截的環節，直達通政司，並很快擺上了皇帝的御案。
深宮之內，燈火通明。
年輕的皇帝看著那字字血淚的奏疏，以及絹帛上記錄的觸目驚心的罪證，臉色由最初的震驚，逐漸轉為鐵青，最終化為難以抑制的憤怒！
勾結倭寇！走私軍械！陷害忠良！屠戮百姓！甚至…涉及宮闈隱秘、邊關軍務！
這簡直是動搖國本！踐踏皇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皇帝猛地一拍龍案，震得筆墨紙硯齊跳，“朕的天下，朕的臣子，竟糜爛至此！欺朕太甚！”
侍立一旁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和幾位閣老嚇得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他們從未見年輕的皇帝發過如此大的火。
“查！給朕一查到底！”皇帝聲音冰冷，帶著凜冽的殺意，“無論涉及到誰，絕不姑息！李三才奏請之事，一律准奏！著其暫領青州事宜，遇有阻撓者，可先斬後奏！”
一道措辭嚴厲、態度鮮明的中旨迅速擬定發出。雖然未能立刻動搖那些盤根錯節的勢力，卻無疑給了李三才一把尚方寶劍，也釋放了一個極其強烈的信號——皇帝要動真格的了！
消息如同長了翅膀，飛速傳回青州，也傳遍了京師。
那些原本還在觀望、甚至暗中阻撓的官員，頓時慌了手腳。一些嗅覺靈敏的投機者，開始悄悄與趙德柱、陳敬齋等人劃清界限。而原本被壓制的清流力量，則士氣大振，紛紛上疏聲援李三才，要求嚴懲元兇，還天下一個公道。
風向，開始變了。
京師，永寧郡主別業。
永寧郡主聽著心腹侍女匯報著外界的風雲突變，手中緩緩撥動著茶盞，臉上卻無太多喜色，反而帶著一絲深深的憂慮。
“火…終於燒起來了…”她喃喃自語，“只是…這火勢，能否控制在該燒的地方？還是會…玉石俱焚？”
她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皇城方向。皇帝年輕氣盛，此番被徹底激怒，決心徹查，固然是好事。但朝局複雜，那些隱藏在幕後的巨鱷，絕不會坐以待斃。他們的反撲，將會何等酷烈？李三才能否頂住壓力？那真正的“鐵證”，又能否順利呈遞，並起到一錘定音的效果？
更重要的是…林慕言…他真的死了嗎？若他未死，此刻又在何處？婉清那孩子，在詔獄中又會遭遇什麼？
一個個疑問，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心頭。
與此同時，東廠深處，那間密室內。
氣氛比以往更加陰冷恐怖。
馮鐸再次跪在地上，這一次，他幾乎癱軟如泥，面無人色。
“廢物！一群廢物！”尖銳嘶啞的聲音充滿了暴怒，“連一點首尾都清理不乾淨！竟然讓李三才找到了東西！還讓他拿到了中旨！”
砰！一件名貴的瓷器被狠狠摔碎在馮鐸面前。
“廠公息怒！廠公息怒！”馮鐸磕頭不止，額頭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是…是那林慕言太過奸詐！誰能想到他還有後手…李三才又來得如此之快…”
“夠了！”身影厲聲打斷他，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現在說這些還有何用！皇帝已經動了真怒，清流那群瘋狗聞著味兒都撲上來了！必須立刻切斷所有線索！絕不能讓火燒到我們身上！”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變得更加陰冷決絕：“趙德柱那邊…他知道的太多了…”
馮鐸渾身一顫，驚恐地抬頭。
“至於陳敬齋…讓他管好自己的嘴。他的家小，還在京城‘享福’呢。”話語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那…青州那邊…”馮鐸顫聲問。
“李三才拿著中旨，暫時動他不得。”身影冷冷道，“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青州。等他回京，或者…讓他永遠回不了京！至於那些證據…絕不能讓它們順利進京！”
他眼中閃過狠戾的光芒：“讓‘夜梟’去辦。這一次，若是再失手…他知道後果。”
“是！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辦！”馮鐸連滾帶爬地退下。
密室內，重歸寂靜。那道身影走到暗處，發出一聲極輕極冷的嘆息，彷彿毒蛇的嘶鳴。
“林慕言…好一個林家小子…真是小瞧你了…”
一場圍繞著證據、更加黑暗血腥的爭奪與滅口行動，悄然展開。
李三才在青州的調查取得了突破性進展。雖然核心賬冊被毀，但通過審訊一些低級吏員和重新核查過往卷宗，還是發現了諸多疑點和線索，與絹帛上的記錄相互印證。他不斷將查獲的新證據整理成文，派人秘密送京。
而他也深知自身處境危險，加強了護衛，行蹤更加謹慎。
這日，他收到密報，稱在查抄一處與陳敬齋有關的私宅時，發現了一個暗格，裡面藏有一些未來得及銷毀的密信，似乎涉及更高層級的人物。
李三才大喜，立刻親自帶人前往查看。
然而，這卻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陷阱！
就在他帶人進入那處宅院時，四周突然射出無數弩箭！隨行的護衛瞬間倒下一片！
“有埋伏！保護大人！”
殘存的護衛拼死抵抗，將李三才護在中間。
黑暗中，殺手如潮水般湧出，為首者身形瘦削，出手狠辣無比，正是“夜梟”本人親自帶隊！他的目標明確，直取李三才！
眼看李三才就要命喪當場！
千鈞一髮之際，街巷兩頭突然傳來震天的喊殺聲！
兩隊人馬如同神兵天降，殺了過來！一隊打著漕幫旗號，兇悍異常；另一隊則衣著雜亂，卻個個身手不凡，為首者赫然是幾名應天府來的捕快（竟是周廷儒離京前暗中佈下的後手）！
三方人馬頓時混戰在一起！刀光劍影，殺聲震天！
“夜梟”沒料到對方也有埋伏，且實力強勁，眼看事不可為，發出一聲憤怒的尖嘯，虛晃一招，帶著手下迅速撤退，消失在複雜的巷弄之中。
漕幫和應天捕快並未深追，迅速護衛著驚魂未定的李三才撤離現場。
“多謝各位壯士相助！”李三才對著為首的漕幫頭目和捕快首領拱手道謝，心中後怕不已。若非這兩撥人馬及時出現，他今日必死無疑。
“大人客氣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漕幫頭目抱拳道，語焉不詳。
捕快首領則低聲道：“周大人離京前已有預料，命我等暗中保護大人。此地不宜久留，請大人速回駐地！”
李三才心中感動，周廷儒雖遠在江淮，卻早已為他留下了護身符。而漕幫的出現…他想起林慕言似乎提過與漕幫有些淵源…難道是…
這張對抗黑暗的網，似乎比他想像的更要寬廣和複雜。
經此一役，“夜梟”的暗殺行動暫時受挫。李三才更加小心，同時加快了調查和取證的步伐。
越來越多的證據被匯總起來，形成了一條清晰的、直指京師高層的鏈條。
決戰的時刻，越來越近。
而此時，一輛密封的囚車，在重兵押送下，正從青州緩緩駛向京城。車裡關押的，正是面如死灰的青州通判——陳敬齋。李三才決定將這個關鍵人證，親自押送京師，作為叩開最後黑幕的重錘！
京師，已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所有人都預感到，一場巨大的政治風暴，即將來臨。
而這場風暴的中心，那個點燃了一切導火索的年輕人——林慕言，他究竟身在何處？是生是死？
無人知曉。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他以血與火種下的星火，已然開始燎原。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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