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码河芦苇荡掏鸟窝
文/张小木
我的初中,就读于泗阳黄圩中学。黄圩,是泗阳仅靠洪泽湖畔的一个小乡镇。
学校西边就是黄码河。这黄码河的历史比较复杂,如果简单点说就是废黄河与洪泽湖之间的引水河。上游废黄河水大,黄码河则水宽,若时年干旱,黄码河水就又窄又浅。人可涉水而过。河的两旁长满高大的芦苇与丛生杂草。在我们学校后面有条小河与黄码河交汇,交汇处形成一片沼泽芦苇荡。四月的天气,万物生机勃勃,并不茂盛的芦苇荡是水鸟的世界。无数的水鸟于此叽叽喳喳,往来飞翔,真的是鸟语声喧!正是春暖花开,鸟儿繁殖的季节。那芦苇丛中,鸟窝点点。随风摇曳。雨季还远,这不大的沼泽,并无多少水,基本处于干湿状态,那时还没有人鸟和谐,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一说,所以,这芦苇荡就成为我们孩子掏鸟窝,抓雏鸟,捉迷藏的好地方。
记得当时,我们兄弟我最大,十三岁,下面是三弟,最小的弟弟刚上小学。我们兄弟一下子冲进了芦苇荡。荡里立刻传来鸟的惊恐尖叫声。伴随着我们兄弟兴高采烈的欢呼声,那鸟儿飞上飞下,长空嘶鸣,此起彼伏。还是孩子的我们,哪还管鸟的死活,见到鸟窝就掏,看到雏鸟就抓,不一会儿,衣兜里装满了鸟蛋,双手里都握着雏鸟,高兴的是哇哇大叫,三个在芦苇荡中狂奔。正高兴间,突然听到不远处小弟的哭喊声,我和三弟急忙跑过去,呵呵,只见这小老弟,半身陷在水坑中,鸟蛋碎片糊满一身,手里抓着的几只幼鸟还在泼楞泼楞煽着翅膀乱叫。我和三弟赶忙把他弄上来。他虽浑身湿了大半,可眼泪还没干,人又高兴的跑了个没影……
就在我和三弟要离开时,三弟的脑袋突然被鸟啄了一下,我们抬头一看,见空中鸟儿正在盘旋,几只从空中俯冲下来,向我们发动攻击。是啊,你毀了人家的家园,害了它们的后代,它们能不复仇吗!眨眼间,我的脑袋也挨了几啄,疼痛难忍!看情况不好,我们立刻唤回小老弟,三个一遛烟冲出芦苇荡。
回来的路上,我们相互看着对方花里胡哨的脸,糊满泥巴的衣,又都兴奋的打闹起来。
黄码河游泳,
要想有一身好水性,就得在水中翻滚,不停锻炼。只有这样你才能练就玩水的好本领!还是来说说我初中在黄码河游泳的故事吧。
七八月份是学校放暑假的时间,可我们学生并没有离校。为什么?补课!我上初中时正处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那是刚刚恢复高考的年代,也是全民读书热情高涨的年代。为了高考,也就是为了跳农门,那读书热情,用废寝忘食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暑假,可以说全县各个学校都在补课。当然,暑假补课没有平时上学上课那么严格,每天老师补完课就让学生自习。这样,我们玩耍的时间就比较宽裕。
暑假时分,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季,也是我们孩子玩水的好时间。此时,雨季来临,那黄码河河水暴涨,形成很宽的水面,水流湍急。但水再大,也挡不住我们同学玩水的热情。开始,只在水边转转,之后,就脱鞋水里走走。渐渐,看没啥危险,则演变成脱衣扒衫下河游泳了。我的那几个同学,可能都是洪泽湖边长大的浪里白条,虽然河水溜大浪急,他们并不害怕,在湍急的河水中竟然可以来回穿梭。每每游到河中央,被水溜冲着跑,还都能高兴的哇哇乱叫。被冲去好远上岸,再跑回来重入河中重复同样过程。他们这是在享受过程的快乐!
我就不行了,虽说我也是在废黄河边长大,但由于家人的严格约束,下河的机会并不许多。所以游泳技术和他们比,真的天上地下,我只能在岸边小玩玩了事。那一天,也不知是啥鬼神差事,也或许是他们的怂恿与语激,我就和他们一样脱光衣服扑通跳入河中。可下去容易上来难!激流中的我,立刻就感到不行了,身体完全不再受自己控制。两口水一呛,身体直往下沉。那溜大水激,把我一下就冲出好远。几下沉浮,最后就只剩水面手乱招的份了。让本来只想看我笑话的小伙伴见我如此倒霉相,都吓坏了,几个小子迅速从水面飞窜过来,七手八脚把我弄上岸。此时的我,神志已经有点不清,灌了一肚子黄水,脚上划了几道伤口,腿也被断了的芦苇戳了个血洞,太悲催!现在我的腿上还有个很深的伤疤,应当就是当时的杰作!几个哥儿们发誓保密后,我们几个没事人似的溜回学校。可哪有不透风的墙!很快消息就传到班主任老师那里,挨一顿批是少不了的。对我,还被做学校老师的父亲来了顿胖揍。
我们的事给学校一个警醒,从此严格的规定下来了,不准下河游泳!我们只好望河兴叹了。
少年时光,童真已褪,胆量却长,确实鲁莽!现在每每回想当年的糗事,真的好笑又温馨。
2023.07.23
张小木,籍贯,江苏泗阳。工作地址,江苏扬州。毕业于石油物探学校,中石化华东分公石油勘探队员,长期从事石油物探于沙漠戈壁山地海洋一线,现为华东物探文宣员。爱好诗歌散文小说创作。有部分作品在华东物探和中国石油报发表。
水边少年记忆中的莽撞与温柔
——赏读张小木《黄码河芦苇荡掏鸟窝》
文/水中竹石
读小木先生的《黄码河芦苇荡掏鸟窝》,仿佛打开了一本泛黄的相册。那些文字里跃动的,不仅是作者半个世纪前的少年时光,也是笔者这一代生长在废黄河、黄码河、成子湖、洪泽湖周边地区人们共同的记忆底片。作为同样在废黄河岸边长大的人,笔者深知那条河的脾气——旱时温顺如绵羊,汛期汹涌如猛兽;更熟悉那片芦苇荡,春天绿浪翻滚,秋天芦花如雪。
上世纪七十年代的苏北乡村,物质贫瘠却自然富饶。黄码河之于小木先生,正如废黄河之于笔者这一代人,它不只是一条地理意义上的河流,更是童年精神的源泉与冒险的乐园。小木文中描绘的掏鸟窝场景瞬间同样也激活了笔者的记忆神经元:四月的芦苇刚抽新绿,尚未形成“天苍苍,野茫茫”的壮观景象,却已然成为鸟类的天然产房。我们那时何尝不是如此?见到鸟窝就掏,抓到雏鸟就玩,完全不懂什么生态平衡,唯有征服自然的幼稚快感。
但小木先生的笔触没有停留在简单的怀旧。那个小弟弟陷进水坑的细节尤为动人——鸟蛋碎片糊满一身,幼鸟在手中扑腾,眼泪还没干又跑了个没影。这寥寥数语精准捕捉了乡村孩童的特质:顽皮中带着韧劲,挫折转瞬即忘,快乐如此简单。这种生命最初的弹性,或许正是我们这代人在物质匮乏中获得的宝贵馈赠。
鸟类复仇的段落堪称神来之笔。当鸟儿俯冲啄咬孩子们的脑袋时,自然界完成了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童年无忌的“报复”。如今回想,那或许是很多人人生中最早接触的“因果教育”——自然不是任人索取的资源,而是需要敬畏的生命共同体。时过境迁,当“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成为共识,再看当年的莽撞,笑中不免带着涩意。
小木文章下半段转向游泳遇险的经历,更是道出了我们这代人的集体体验。七十年代末的苏北乡村,高考刚恢复,“跳农门”成为无数家庭的梦想。但童年的身体总比头脑更早响应自然的召唤——无论补课多么紧张,黄码河的清凉永远在向我们招手。
作为同样在废黄河边长大的同时代人,笔者完全理解作者小木所说的“家人的严格约束”。那个年代,每条河流每年都要带走几个贪玩的孩子,于是每家父母都把“不准下水”挂在嘴边。但水的诱惑太大了,尤其是看到同伴们在激流中穿梭时那种自由的欢愉,任何警告都会在那一刻失效。
文中作者遇险的描写着实让我脊背发凉——因为太熟悉那种感觉。废黄河看着平缓,水下却有暗流漩涡;黄码河表面湍急,底下还有断芦苇茬。我们那代人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有几处“水留下的纪念”:或是被芦苇戳伤的疤痕,或是被暗石划破的伤口。这些伤痕如今都成了时光的印章,盖在记忆最深处。
特别触动笔者的是同学们救人的细节。没有成人世界的计较与权衡,只有最本能的互助精神。那种闯祸后“发誓保密”的默契,那种共同承担后果的义气,是独属于那个年代少年们的伦理准则。即便最终难免被老师家长知晓,但同伴间那一刻的同心同德,至今想来仍觉温暖。
小木先生的散文好在没有过度美化童年。他诚实地记录了少年的鲁莽与自私,也不回避因此付出的代价。这种坦诚让怀旧避免了甜腻,保有了历史的质感。我们这代人的童年确实没有现在的孩子那么多保护与规训,但正是在这种相对“野生”的状态中,我们更早地认识了自然的威严,体会了生命的脆弱,学会了同伴间的守望相助。
重读小木先生的这些文字,忽然想到:黄码河如今怎么样了?那些芦苇荡还在吗?水鸟是否依然年年归来?我们这些曾经在水边奔跑的少年,早已散落在天南地北,但记忆中的那条河却从未停止流淌。它带走了我们的稚气,留下了成长的印记;冲淡了岁月的光泽,却磨亮了情感的底色。
每代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河流。对于小木先生和他的同学们,黄码河是青春的见证;对于我们这些同时代人,这些文字则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共同记忆的大门。门后是永远的夏天,永远的少年,永远的水声潺潺。
2025.9.19七家坝
《成子湖诗刊》2025年8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