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途同归
马世麒策马在前,伤臂用布条紧紧固定在胸前。每一下颠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但他咬紧牙关,不曾放缓速度。身后是秦远峰和二十余名士兵,马蹄踏过开裂的大地,扬起漫天尘土。
“马公子,伤势可还撑得住?”秦远峰催马赶上,与他并行。
“无妨。”马世麒简短回答,目光紧盯着前方道路,“再往前五里就是干盐池,从那儿往西北走小道,能省半日路程。只是...”他顿了顿,“那地方邪门得很。”
秦远峰皱眉:“如何邪门?”
“干盐池一带常有地动,老人们说下面是空的。去年就有商队连人带马陷进去,再没出来。”马世麒抹了把额上的汗,“经过昨夜那般大地震,只怕更加危险。”
秦远峰沉吟片刻:“可有其他路径?”
马世麒摇头:“大路完全被山崩阻断,这是唯一的选择。军爷放心,我常走这条道,熟悉哪些地方能走哪些不能。”
正说着,前方出现一片开阔的盐碱地。白色的盐霜覆盖着大地,在晨光下闪着诡异的光。几处地面裂开巨大的口子,深不见底。更令人心惊的是,一些裂缝中竟缓缓冒出缕缕白烟,带着刺鼻的硫磺味。
“停下!”马世麒突然举手示意,“前面不能走了!”
众人勒住马匹,只见前方道路完全被一道宽约丈余的地裂截断。裂缝中隐约可见暗红色的岩浆流动,热浪扑面而来。
“这、这是通向阴曹地府了吗?”一个年轻士兵颤声道。
秦远峰面色凝重:“绕道可行?”
马世麒观察四周,摇头道:“这裂缝往两边延伸看不到头。除非往回走十里从黑风峡绕,但那至少要多花两个时辰。”
时间就是生命。秦远峰当机立断:“裂缝宽度尚可跃过,大家下马,一匹一匹牵过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先试。马世麒见状,率先下马:“我的马最熟悉这条路,我先来!”
他牵马退后几步,轻抚马颈:“老伙计,今日全靠你了!”说罢猛抽一鞭,骏马扬蹄飞跃,稳稳落在裂缝对面。
士兵们见状,纷纷效仿。大多数马匹都成功跃过,唯有一匹年轻马驹临阵畏缩,任士兵如何驱策都不敢跳。
“让我来。”秦远峰接过缰绳,轻声安抚受惊的马儿。就在马儿稍显平静时,又一次余震袭来!裂缝边缘的土石簌簌落下,马儿受惊人立而起,眼看就要跌入裂缝!
千钧一发之际,马世麒疾冲过来,一把拽住缰绳。伤臂顿时迸裂,鲜血染红布条,但他死命不松手。秦远峰也扑上前抱住马颈,两人合力终于将惊马拉回安全地带。
“多谢!”秦远峰喘着粗气,“你的手...”
马世麒咬牙撕下衣襟重新包扎:“不碍事。军爷,必须尽快通过这里,余震越来越频繁了!”
最终,那匹胆小的马驹被蒙上眼睛牵了过去。队伍继续前进,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越靠近海原,道路损毁越严重。不时可见整个村庄被山体吞没,只剩几截断墙露出地面。
正午时分,他们抵达一个叫肖家湾的小村庄。这里本是通往海原的必经之路,如今却已面目全非。房屋尽数倒塌,田野开裂,几处地面喷涌着浑浊的地下水。
“休息一刻钟!”秦远峰下令,“检查伤员,补充饮水!”
马世麒靠在一棵歪倒的槐树下,疲惫地闭上眼。伤臂疼痛难忍,一夜未眠加上长途奔波,体力已近极限。恍惚间,他仿佛听到微弱的呼救声。
“有人吗?”他挣扎着站起,侧耳细听。
声音来自一堆废墟下。马世麒急忙唤来士兵,众人手忙脚乱地搬开瓦砾。当最后一块横梁被抬起时,下面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倒塌的灶台旁,怀里紧紧抱着个婴儿。灶台正好形成一个三角空间,救了他们的命。女孩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看到来人时,眼中顿时燃起希望的光。
“娘...娘不动了...”她虚弱地指着旁边。
士兵们清理开杂物,发现一具女性遗体。她呈保护姿态蜷曲着,显然在地震瞬间用身体护住了两个孩子。
马世麒心中一痛,想起昨夜父亲扑过来保护自己的情景。他轻轻抱起两个孩子:“不怕,叔叔带你们出去。”
女孩却挣扎着下地,跪在母亲身边,小手轻轻抚摸母亲冰冷的脸颊:“娘说...睡一觉就好了...娘骗人...”说着大颗泪珠滚落下来。
在场七尺男儿无不掩面。秦远峰默默脱下军装,盖在逝者身上:“找地方好好安葬。”
士兵们在村头挖了个简易墓穴。下葬时,女孩突然唱起一支西北民谣,调子哀婉悠长,歌词大意是母亲盼儿归。童声稚嫩却字字泣血,唱得人心如刀绞。
马世麒别过脸去,看见废墟间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走近一看,是半掩在土里的一块怀表,表壳已经变形,但还在滴答走着。他小心拾起,打开表盖,里面嵌着一张小小的全家福——正是刚才那母子三人。
“哥哥...”小女孩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指着怀表,“爹的表...爹在城里干活...”
马世麒蹲下身,将怀表放在女孩掌心:“收好,等找到爹爹,还给他。”
女孩却摇摇头,将怀表推回来:“哥哥用...找更多爹爹娘娘...”
马世麒喉头哽咽,默默收起怀表,心中暗自发誓:定要帮这孩子找到父亲!
队伍继续前进,多了两个小生命。士兵们轮流抱着婴儿,女孩则坐在马世麒马前,小手指引着方向。
“前面就是西安州了。”女孩突然说,“那里有好多好多兵。”
秦远峰警觉地问:“你怎么知道?”
“前天娘带我去赶集,看见好多兵往海原方向去。”女孩歪着头,“娘说他们要打仗吗?可是现在没有坏人呀。”
秦远峰与马世麒对视一眼,心中升起不祥预感。西北军主力正在东部布防,海原一带不该有大量军队活动。
越靠近西安州,这种不安越强烈。道路两旁开始出现散落的军事物资,甚至有丢弃的枪支弹药。一些地裂缝中可见军装碎片,还发现了几具士兵遗体。
“情况不对。”秦远峰下令全军戒备,“王班长,带两个人前面侦察!”
侦察兵很快带回令人震惊的消息:西安州军营整个陷入地底,只剩几根旗杆露在外面!更可怕的是,他们在废墟中发现大量崭新的军事装备,远超出正常驻军规模。
秦远峰检查着一挺机枪,面色越来越凝重:“这是日制机枪,西北军从未装备过。还有这些弹药箱上的标记...”他猛地站起身,“这不是我们的军队!”
马世麒突然想起一事:“军爷,一个月前我送货到哨马营,看见山里有部队在挖什么东西。当时以为是普通演习,现在想来...”
话未说完,前方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是侦察兵的惊呼声。
“有埋伏!隐蔽!”秦远峰大吼,一把将马世麒和女孩按倒在地。
子弹从前方山丘后射来,显然有人埋伏。士兵们迅速寻找掩体还击。交火中,马世麒看清对方穿着杂乱的民装,但战术动作却十分专业。
“不是土匪!”秦远峰边还击边喊,“是正规军假扮的!他们要灭口!”
灭口?马世麒心中一惊。难道这场地震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激战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对方突然停止射击,迅速撤退。士兵们正要追击,被秦远峰制止:“穷寇莫追!当心调虎离山!”
清理战场时,他们在一个死者身上搜出件奇怪的东西——个青铜罗盘,上面刻着古怪符文,指针始终指向海原方向。
“这是什么?”马世麒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罗盘。
秦远峰脸色大变,急忙将罗盘收起:“此事关系重大,诸位切记保密!”他环视众人,“从现在起,我们可能面临比地震更危险的敌人。必须尽快赶到海原!”
队伍重新出发,但气氛明显不同了。每个人都感觉到,这场灾难背后似乎隐藏着巨大阴谋。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抵达海原县城郊外。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整座县城消失了!不是倒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大地像被巨犁翻过,几乎找不到任何建筑痕迹。只有一些断裂的木梁和碎砖瓦表明这里曾经是人类聚居地。
“天哪...”马世麒喃喃道,“这哪里是地震,分明是天罚!”
秦远峰沉默良久,突然指向远处:“那里有人!”
果然,几个身影在废墟间艰难移动,像是在挖掘什么。队伍急忙赶去,发现是几个幸存者在试图救出被埋的亲人。
“老乡!我们是西北军救援队!”秦远峰喊道,“城里情况如何?”
一个满身尘土的老者抬起头,眼神空洞:“没了...全没了...几万人啊...一下就没了...”他突然抓住秦远峰的手臂,“军爷!下面还有人活着!我听见敲击声了!”
众人立即动手挖掘。挖了约莫半个时辰,果然听见微弱的敲击声从地下传来。当最后一块预制板被撬开时,露出个狭窄的空间——十余人挤在其中,大多已虚弱不堪。
“谢谢...谢谢...”一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颤声道,“我们还以为...没人会来了...”
士兵们将幸存者一个个拉出。最后出来的是个白发老者和一个年轻女子。老者虽然狼狈,但目光炯炯有神;女子则抱着个铁盒,紧紧护在胸前。
“顾教授!”秦远峰突然惊呼,“您怎么在这里?”
老者一愣:“你认识老朽?”
“三年前在北京大学听过您的讲座!关于地质勘探的!”秦远峰急忙扶住老人,“我是秦远峰啊!”
顾教授仔细端详,终于想起:“原来是秦同学!你不是从军了吗?”
“此事容后细说。”秦远峰道,“教授为何会在海原?”
顾教授长叹一声:“说来话长...这位是我的助手林婉。”他指指抱铁盒的女子,“我们受政府委托,来调查海原一带的地质异常。没想到...”
突然,林婉怀中的铁盒发出急促的嘀嗒声。她脸色骤变:“教授!能量读数又升高了!很快会有更强余震!”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话,大地开始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众人都站不稳,纷纷摔倒。更可怕的是,地面开始大面积塌陷!
“快跑!”秦远峰大吼,“往高处去!”
人们连滚爬爬地向附近山坡奔去。马世麒拉着小女孩,拼命奔跑。就在他们即将到达安全地带时,女孩突然脚下一滑,跌向正在扩大的地裂缝!
“小心!”马世麒猛地扑过去,在最后关头抓住女孩的手。但他自己也失去平衡,眼看就要一同坠入深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衣领。秦远峰半个身子探出崖边,死命拉住两人:“坚持住!”
士兵们急忙赶来帮忙。当马世麒和女孩被拉回安全地带时,所有人都虚脱在地。
惊魂未定,林婉突然指着远处惊呼:“看!那是什么?”
顺她所指望去,只见塌陷的地底深处,隐约露出巨大的金属结构,在夕阳下闪着幽光。那绝非自然形成之物,分明是人工建造的庞大工程!
顾教授面色惨白,喃喃自语:“他们真的找到了...地宫真的存在...”
“什么地宫?”秦远峰急问。
但教授还来不及回答,四周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无数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一个阴冷的声音响起:
“很遗憾,诸位不能离开这里了。”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起投身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并于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在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合举办的“春笋杯”文学评奖中获奖。
早期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代表作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影畔》《磁场》《江山咏怀十首》《尘寰感怀十四韵》《浮生不词》《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来,先后出版《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及《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其长篇小说创作涵盖《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尘缘债海录》《闭聪录》《三界因果录》《般若红尘录》《佛心石》《松树沟的教书人》《向阳而生》《静水深流》《尘缘未央》《风水宝鉴》《逆行者》《黄土深处的回响》《经纬沧桑》《青蝉志异》《荒冢野史》《青峦血》《乡土之上》《素心笺》《逆流而上》《残霜刃》《山医》《翠峦烟雨录》《血秧》《地脉藏龙》《北辰星墟录》《九星龙脉诀》《三合缘》《无相剑诀》《青峰狐缘》《云台山寺传奇》《青娥听法录》《九渊重光录》《明光剑影录》《与自己的休战书》《看开的快乐》《青山锋芒》《无处安放的青春》《归园蜜语》《听雨居》《山中人》《山与海的对话》《乡村的饭香》《稻草》《轻描淡写》《香魂蝶魄录》《云岭茶香》《山岚深处的约定》《青山依旧锁情深》《青山遮不住》《云雾深处的誓言》《山茶谣》《青山几万重》《溪山烟雨录》《黄土魂》《锈钉记》《荒山泪》《残影碑》《沧海横流》《山鬼》《千秋山河鉴》《无锋之怒》《天命箴言录》《破相思》《碧落红尘》《无待神帝》《明月孤刀》《灵台照影录》《荒原之恋》《雾隐相思佩》《孤灯断剑录》《龙脉诡谭》《云梦相思骨》《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痣命天机》《千峰辞》《幽冥山缘录》《明月孤鸿》《龙渊剑影》《荒岭残灯录》《天衍道行》《灵渊觉行》《悟光神域》《天命裁缝铺》《剑匣里的心跳》《玉碎京华》《九转星穹诀》《心相山海》《星陨幽冥录》《九霄龙吟传》《天咒秘玄录》《璇玑血》《玉阙恩仇录》《一句顶半生》系列二十六部,以及《济公逍遥遊》系列三十部。长篇小说总创作量达三百余部,作品总数一万余篇,目前大部分仍在整理陆续发表中。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