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一双破草鞋

文/秋草红枫             河南/方城

在老屋的角落里，静静躺着一双破草鞋。鞋面上满是岁月的划痕，草茎断裂又修补的痕迹纵横交错，鞋底早已磨得薄如纸片，可每当我看到它，记忆就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卷回那些与爷爷相伴的温暖岁月。

小时候，父母外出打工，我便跟着爷爷生活。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他总穿着那双破草鞋，不管是下地干活，还是去集市卖菜，那双草鞋就像长在他脚上似的。

春天，是播种的季节。爷爷天不亮就起床，穿上那双破草鞋，扛着锄头往田里走。我跟在后面，小短腿使劲儿倒腾，却还是跟不上爷爷的步伐。到了田里，爷爷熟练地翻着土，那双草鞋在湿润的泥土上踩出一个个深深的脚印。我蹲在一旁，看着爷爷把种子一粒粒撒进土里，好奇地问：“爷爷，这草鞋都这么破了，你咋不换双新的呀？”爷爷停下手中的活，笑着摸摸我的头说：“乖孙儿，这草鞋跟了爷爷好多年啦，就像老伙计一样，穿着它干活踏实。”

夏天的午后，太阳像个大火球，烤得大地直冒烟。爷爷却不顾炎热，带着我去地里除草。那双破草鞋在滚烫的土地上走过，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热得直吐舌头，嚷嚷着要回家。爷爷停下手中的锄头，从兜里掏出一块皱巴巴的手帕，给我擦了擦汗，说：“再坚持会儿，把草除了，庄稼才能长得好。”我望着爷爷被汗水湿透的衣衫，还有那双沾满泥土和草屑的破草鞋，突然觉得爷爷就像那棵站在田边的大树，默默地为这片土地付出着一切。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爷爷的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那双破草鞋也跟着忙碌起来。爷爷带着我穿梭在金黄的稻田里，收割着成熟的稻谷。我学着爷爷的样子，挥舞着小镰刀，可没割几下，手就酸得抬不起来了。爷爷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镰刀，说：“乖孙儿，来，爷爷教你。”他一边示范，一边给我讲着收割的技巧。在爷爷的指导下，我渐渐掌握了方法，和爷爷一起把稻谷一捆捆地扎好。夕阳西下，我们扛着沉甸甸的稻谷往家走，爷爷的破草鞋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温暖。

冬天，天气渐渐冷了起来。爷爷依然穿着那双破草鞋，不过会在里面垫上一层厚厚的稻草。有一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给爷爷买了一双新棉鞋。当我把棉鞋递给爷爷时，爷爷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但他还是把棉鞋推了回来，说：“乖孙儿，爷爷穿这草鞋习惯了，这新棉鞋你留着自己穿。”我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说：“爷爷，你就穿上吧，你看你的草鞋都破成啥样了。”爷爷这才接过棉鞋，轻轻地摸了摸，说：“好，爷爷穿上，爷爷穿上。”可后来我发现，爷爷还是舍不得穿那双新棉鞋，只有在走亲戚或者去镇上赶集的时候，才会拿出来穿上一会儿，回到家又换上了那双破草鞋。

然而，命运却如此残酷。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爷爷突然生病了。他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那双曾经陪伴他走过无数风雨的破草鞋，静静地放在床边。我握着爷爷的手，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爷爷用微弱的声音说：“乖孙儿，别哭，爷爷没事。”可我知道，爷爷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

不久后，爷爷永远地离开了我。那双破草鞋，成了爷爷留给我最珍贵的遗物。每当我看到它，就会想起爷爷那慈祥的笑容，想起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如今，老屋还在，那双破草鞋也还在。它就像一个无声的见证者，见证了爷爷一生的辛勤劳作，见证了我们之间深厚的祖孙情。我知道，无论时光如何流转，爷爷对我的爱，就像那双破草鞋上的草茎，虽然看似平凡，却无比坚韧，永远扎根在我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