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九·一八

        郝秀建

警报声漫过晨雾时

我总想起

1931年的那截铁轨——

在柳条湖的夜色里断成两截

机油浸着泥土

还有顶军帽

帽檐下，是张没来得及

刻名字的脸

北大营的灯，灭得比雪还快

枪架上的枪，还凝着霜

“别抵抗”的命令

比冬风更冷

有士兵攥着枪托，指节泛白

直到靴声踏碎街道

才听见，自己的心跳

和地砖一起裂响

后来，风裹着硝烟往南飘

辽宁的家书

在雪地里褪了字迹

吉林的棉袄

裹着异乡的冻痕

黑龙江的河

结着带血的冰

有人在地图上

划掉三个省的名字

却划不掉，千万人

喉间的哽咽

伪满的旗子

飘了十四个春天

老人们搓着手说

那年的冻疮

到现在还会跟着节气痒

黑土地里埋着的镐头

再也没挖出过

完整的秋天

今天，我在博物馆

看见那截铁轨

锈迹里还卡着半粒稻穗

孩子指着玻璃展柜问

“这是什么呀？”

我没说“战争”

只说“是爷爷们

没看完的那截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