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槐树
文/李向东
去年暑假,我再次回到老家,看到村内小路旁,伴随我一起长大的老槐树,我的目光瞬间凝视在树上,从树根看到树梢,又从树梢看回树根,环望树的四周,杂草疯长,荒无人迹,心里顿时像打开了五味瓶……
记忆中的老槐树,是我儿时快乐的伙伴。那时,每天上学要必经那棵老槐树,妈妈总是把我送到老槐树下,摸摸头,叮咛几句“好好学习,听老师的话……”,然后和哥哥姐姐们一起上学去了。放学回村,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村上男女老少都在老槐树下乘凉,三三两两凑成簇,满树影里尽是欢腾,老爷爷嘴角叼着烟锅,一边抽着旱烟吞云吐雾,一边小心翼翼地搓着金黄的烟叶制作卷烟,分享着种旱烟的妙招,谝着烟的好坏,畅谈着丰收的喜悦。那些满头银丝的老奶奶,咧着没牙的嘴眉开眼笑。淳朴而勤劳的婶子们挤在一起,一针一线纳着千层鞋底。年轻的姐姐们相互传授着自己织花样毛衣、拼缝创意门帘、绣花手绢等独门技法,有说有笑,热闹非凡。孩子们的叫嚷声、打闹声、欢笑声,大槐树下顿时变得更加热闹,直到夕阳西下,大家还迟迟不愿离去。
老槐下有几孔石窑洞,院子长而宽,好久没人住了,却成了我们这些孩子玩耍的好去处。饭后,大娃小娃便不约而同来到这里玩耍。男娃打陀螺、滚铁环、跳方格、撞拐、摔跤,女娃踢键子、跳大绳、跳皮筋、翻花绳,似乎人人都有自己拿手的爱好,你喊一声,我叫一声,其乐融融,偶有谁擦伤,黄土抹一下,吹两口,继续玩耍,好像什么没发生一样。
老槐树下欢笑多,最是难忘那些午饭、晚饭时刻,大人小孩都争先恐后地端着饭碗来这里吃饭。生活在乡下的农村人也不讲究,大家席地而坐,把树影能遮住的地方一点儿也不放过,有时能挤几十号人。边吃饭,边分享着家长里短的趣事。妇女们讨论交流着最新学来的红烧茄子做法,回娘家的年轻姑娘哼着流行歌曲《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漾出自满的笑容,不时给其他媳妇传授经验;而男人们讨论着农耕农事,期盼着风调雨顺。
上了高中后,我随着父母来到了延安,离开了世代居住的村庄。然而,城市的日子越久,越忘不了家乡的老槐树。
那天,我听父亲说,现在村里只剩三四个老弱病残的人了,其他年轻人都外出打工、求学了。听罢,我的心里阵阵酸意,愣了很久。这个曾三十里方圆有名的大村,如今祖祖辈辈生活在一起的人们各奔东西,说散就散了,只留下了孤独寂寞。父亲给我唠叨着每家每户的情况,说“有五、六十岁的乡亲积劳成疾已去世,只有几个人留守在这里”,让人欣喜的是许多出去闯荡的年轻人在各行各业干的都很不错……虽然昔日的热闹不复存在,但那棵老槐树却依然坚守在那里。
有一次,我和大伯、哥哥姐姐们回村上坟烧纸,大伯一路念叨着村上的一草一木、乡亲邻居,返回时,大伯停住了脚步,凝视着大槐树,突然向大槐树方向跑去,几个人都拉不住一个近80岁的老人,他哽咽着说:“祖祖辈辈都在这生活,怎能说撂就撂,我不和你们回延安了,我回去把院子收拾收拾就可以住了。”情绪尤为激动,一串串眼泪,洒在了这片养育了多少代人的热土上。
一转眼,我离开老家已有30多年了。时代在浪潮中变迁,社会在革新中发展,但总有些念想,有些思绪,从未改变。那棵老槐树粗壮了许多,却少了从前浓荫蔽日的丰茂;树皮添了几分枯涩,树叶也失了往日的润亮。那次回家,在老槐树下一闪而过,连鼻尖似乎都还没来得及捕捉槐花的淡香,又匆匆返回喧哗的大城市了。
如今,我已长大成人,在飞红流绿的大城市结婚生子,在忙乱的生活间隙,总爱拾起那些泛黄的记忆,给孩子们讲讲儿时老槐树下的嬉闹、乡亲邻里的笑语和故乡的变迁与萧落。但随着孩子们逐渐长大,不时在耳畔传来“我要回陕北”“啥时带我回老家”的话语,像一颗颗沾着晨露的枣儿,甜丝丝落进心里。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念想,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但不管时光如何变幻,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始终是刻在骨子里的牵挂,“剪不断,理还乱”,就像老槐树的根,深深扎进泥土,在泥土里盘桓交错,扯不断对故土的牵绊。
作者简介:
李向东,陕西长安人,西安郭杜教育科技产业开发区管委会工作,2011年以来,酷爱文学,长期从事文稿写作及新闻宣传工作,发表论文10余篇,近年来在《中国司法》《陕西民情与信访》《西部法学》《西安人大》《西部法制报》《陕西农村报》《陕西日报》《西安日报》《西安晚报》《三秦都市报》《陕西科技报》等期刊和报纸发表多篇稿件;在新华社、中央广电总台国际在线、央广网、新华网、华商网、陕西科技厅、陕西科技网、搜狐、腾讯、网易陕西、群众新闻、原点新闻、起点新闻、西安市政府网、西安新闻网、创新西安、古都先锋、西安融媒、学习强国等网络媒体和新媒体发表多篇稿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