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十三章
特务嫌疑 政治犯(6)
李洪君
李衡在收容所一呆就是4个月,看尽了社会百态,小小收容所真的就是一个袖珍社会,社会底层百姓的不同生存方式尽显其中。这收容所真是三教九流,乌七八糟什么人都有。
所谓“三教九流”,这里是指闯荡社会,或叫闯荡江湖的各行各业的各色人等吧。
李衡算是一种?
李衡进收容所后的不到10天里,又进来三个人,小万、小郭和小赵,小万、小赵都不过30岁,小郭只有19岁。
第一个是小万,那一天,高看守把人送进来,就关门走了,这老关头又来那一套。
李衡进来这不到几天的时间里,和这些人都混得挺好了,李衡给大家读报纸,还唠一些无关痛痒的家常;刘老乡几乎成了李衡的铁哥们,大伙都抽着李衡的烟,为了融洽和大家的关系,李衡有时也抽两根,没有了就叫看守再给买,连老关头有时也抽两根。大伙对李衡都不像看怪物一样的看了,大家都主动和李衡说话、唠嗑了。
李衡一看,老关头这一声吼,刚进来的这个人,还真的就站在了墙边。李衡来气了,一想,我进来你想收拾我,谁进来你就想收拾谁,无非是想树威,叫别人都听你的,都怕你,你就是坏种一个。李衡说:
“老关头,怎么!又想发孬,想收拾人,进来的这些人都被你收拾过吧?想叫所有的人都怕你!你这个岁数,该叫你声大叔,可你配吗?你50多岁了,奸污女知青,你没有姊妹女儿!你就是人渣一个。还在这儿吆五喝六的,以后你收起来。早进来的这些人大都被你收拾过吧,要叫这些人揍你一顿,你那个身子骨抗揍吗?来到这里边还想发坏,还不好好改造,做个好人。”大伙没人吱声。
李衡又指着靠墙边站着的刚进来的人说:“你,坐铺边上就行。有问题向看守交代,用不着听他的。”
李衡向着大家说:“我们这些人,被弄到这个地方来,都是有问题或被认为有问题才被弄进来的,都是难友。我们不能互相照顾,但也不能互相摧残。”
大伙都说:“小李子说得对。”
李衡又对着老关头说:“怎么处理有公安,你算干什么的!”
刚进来的这人,人显得迟钝、颟顸、实在,是否是故意装的,那个时候确实逼得不少人装疯卖傻,有近30岁年纪。收容所看守说他是野医,那么说,就是个江湖医生了。
他说,他是个游医,姓万。
李衡问他:“是不是出了医疗事故?”
小万说:“没出什么什么事故,就是那一家有个老头,老毛病,我给他治的见轻了,给他要钱,不但不给,反说我没治好,把我告了。”
小万还说,家是山东东平的,他和中央的万里是一村一家,说他的辈分比万里还大一辈。李衡说:
“听说万里已是北京市委书记,北京市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他能来救你吗?”
小万说:“我们只是一村一族家。人家老早就出去闹革命了,哪管着咱的事啊。”
小万在进来的10多天吧,有一天出去劳动,他跑掉了。说回来的路上,有人发现没有了小万,各处找,没找到,才知道他跑了。
第二个是小郭,本地人,父亲是本地林业工人,家就在这金山屯。不正经读书,文革期间也没书可读,也安排不了工作,无事可做,整天游荡。说是因猥亵邻家未成年小女孩,被邻家告了,弄到收容所来了。
第三个是小赵,说是高中老三届,家是山东高密的,稍胖,1米7的个子,显得挺壮实。
他进来以后,听他说是老高三,成绩也很优秀。原来也有个美好的愿望,就是升大学,报效国家。可是文化大革命使他的一切美好的愿望都破灭了。他说城市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自己只有回家。当过民办教师,给记工分,后来一个月3元5元的钱。父母让结婚了,有孩子了,父母身体不太好,家里一穷二白,日子难以为继,出来想挣几个钱养家 。活没找着,钱没挣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不明不白的被抓进来了。
有点惺惺相惜吧,李衡就把读报的差事让给他,他不接,李衡说:“你读吧,有点事干好。咱俩读。”李衡有时就叫他读。
小万跑后的一两天,小赵偷偷给我说:
“我也想跑。”
李衡说:“我没听到你说什么。我不能说什么,你也没给我说什么。”
收容所的这些被收容的人,几乎天天被叫出去干活,不是这活,就是那活。如果是他公安内部的活,一般都是由高看守领队监管,如果是外单位的活,都是要求外单位来领人,并监管,并说出了事由他们负责,高看守大多数时候也跟着。李衡一般不去,李衡说:
“我给你们看家。”
他们就说:“不用看家的。”
李衡说:“那我也不去,我不舒服,我不去。”
李衡自己在监室里就把那读过的报纸一遍一遍的翻。就找秦所长要书看。 李衡对秦所长说:
“在这里看书不犯禁吧?不是还可以读报吗?《毛泽东选集》总行吧。”
秦所长就给李衡两本《毛泽东选集》,李衡也用心的看。
这一天,都去干活了,李衡没去。已经是晚上开饭的时间了,冬天了,天短,天已经黑了,这些人还没有回来。
一会儿,高看守左手掐着小郭的脖子,右手把小郭的右手拧到背后,押着小郭,带着这群人回来了。这群人进了西屋,高看守压着小郭进了东屋。就听秦所长问:
“怎么回事?”
高看守说:“往回来,天都黑了。就听有人喊:‘小赵跑了!’我说:‘老刘(就是对李衡挺好的打架的那个老刘),你看好这伙人。’我撒腿就追,小郭趁这个时候也想跑,小赵追着追着看不到人了,小郭一慢,我把他抓住了。”
就听小郭说:“我是帮你追小赵的!”
听到高看守说:“你小子跑得比兔子还快,跑迷糊了吧,停哪儿看路,我才把你抓住。”
……
小郭回到了监室。大伙说“这真是个大傻逼。”
一会儿,就听到秦所长给公安局打电话:“收容所在干活回来的路上跑了一个人,请求局里派人守住汤旺河桥,以防他过河。”金山屯在汤旺河西,就一座桥可以通往火车站,可以出金山屯,西南北都是层峦叠嶂,茫茫漫漫的山野。
这边正在开饭,老关头要到堂屋拿碗筷,三趟两趟的跑,没关门,李衡听到了秦所长的电话,手里拿着窝窝头就过去了。李衡说:
“秦所长,你是要把这个小赵往死路上逼啊!秦所长,你想想,这个小赵,如果过不去河,上不去火车,在这边再找不到个人家避寒,现在夜里已是零下十几、二十度,他就得冻死。你们没有证据他是死罪吧?”
秦所长说:“我职责所在,没办法。”
李衡说:“人命关天,你积点德吧!听说这个小赵已经结婚生子,上有父母、下有孩子,他是出来寻生活的,不是寻死的!你看看,你收容的这些人哪个该是死罪啊?”
秦所长略思,又给局里打电话:“我是收容所,跑了个小毛贼,我和高看守处理吧,别麻烦局里了”
小赵,愿老天保佑你吧!
老关头问李衡:“小李子为什么不跑?”
李衡说:“我不像你一身罪孽,想跑。我一身清白,我为什么跑?我让他们还我清白,我把这房子坐烂了,他们也必须还我清白。”
这收容所里,做木匠活的有、走街串巷收山货的有、打拳卖艺的有、买老鼠药的有、磨剪子戗菜刀的有;本地的打架的有、偷鸡摸狗的有、蹲寡妇墙根的有、奸污女知青的有、猥亵未成年人的有……,只要你有其现象、对你怀疑,尽可收容审查。三教九流、社会渣滓无所不包。
这收容所里真是乌七八糟,社会渣滓什么人都有。像老关头;还有小郭虽然年轻,其行为也是社会渣滓。人有七情六欲,但人更应有道德底线,这两个人就是人渣。
后来又进来一个姓朱的,微胖、黑粗,1、75米的个子,长着一对淫邪的小眼睛,不到50岁的样子。他把邻居家的一个有智力障碍的未出嫁的女孩子引诱到自己家里给奸污了。邻家把他告了。
他进收容所自己带的被褥,他拿起他的褥单子,指着上面的两点红,淫邪得意的说:这是那个女孩子破处的血。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李衡气坏了,说:
“来到这里你还没有一点悔意,你真不知道羞耻!你没有姊妹孩子,你真是欠揍,大伙揍他。”
老刘和其他几个人上去对他就是一顿乱揍。李衡说:
“问他,褥单子上是不是他娘的血?”
他说:“是是是”
李衡说:“你这种人还配做人,人家如果有人,该把你乱棍打死。”
后来,又进来一个女孩子,有20岁,收容所在外间原来的厨房弄了个地方让她住。说是这个女孩子和两、三个男孩子胡闹,导致男孩子打架。那时这种现象还真的很少。这个老关头趁刷碗洗筷的时间跟这女孩子瞎聊,有人说他甚至嬉笑打诨。
有一次,老关头给李衡说:
“外边那个丫头说看上你了,要给你认识认识。”
李衡说:“你胡说八道,放狗屁!我连咱这个门都不出,没见过面,她认识我干什么?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把你关到这里也不改你本性,真是个畜生。”
这收容所里真是投毒的、放火的、偷鸡摸狗的、男盗女娼的……,乌七八糟,什么人都有。
这收容所就是三教九流集中营;乌七八糟渣滓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