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慈殇偈
黑暗浓稠如墨,唯有地上燃烧的朱砂药粉映出诡异蓝光。沈清泓的匕首在离兄长咽喉三寸处僵住——母亲喉间的黑纹正疯狂蔓延,发出蚕食桑叶般的细碎声响。
“娘!”他弃了匕首扑跪在地,颤抖的手指触及母亲脖颈肌肤时,那黑色蛛网竟如活物般缠上他的指尖。
沈墨棠残肢处的菩提子突然发出嗡鸣。虎符烫得掌心皮肉焦糊,他却浑然不觉,只盯着蓝火中那个婴儿襁褓的轮廓。记忆深处有什么轰然洞开:六岁的清泓抱着他的腿哭喊:“哥别丢下我”,而窗外暴雨如注...
“退开!”他忽然暴喝,左袖卷起香炉滚烫的灰烬泼向弟弟。沈清泓猝不及防被迷了眼,再睁眼时惊见兄长竟以断肢抵住母亲眉心——那处皮肉翻卷,露出粒沾血的菩提子正疯狂旋转!
“你做什么?!”他嘶声欲拦,却见母亲突然睁眼。那双混沌的白眸里浮现血色梵文,干裂的嘴唇开合间吐出少年清泓的声音:“哥...快跑...”
满堂宾客早已逃散,唯有那个摔碎的南海珊瑚树仍在渗着猩红汁液。沈清泓如遭雷击——这分明是他七岁时偷玩父亲药杵受伤后,兄长背他翻墙求医时的语气!
鎏金香炉突然炸裂。炉底滚出半卷焦黄的《金刚经》,经文字迹遇血即化,竟在青砖地上重组出新的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沈墨棠的断肢突然涌出黑血。那粒菩提子吸饱了血,啪地裂开,露出里面微缩的鎏金药瓶——与沈清泓怀中掉出的一般无二!
“原来如此...”沈墨棠低笑出声,“十年沙场炼狱,竟不如家中戏台精彩。”他猛地扯开残袖,露出狰狞伤疤组成的图案:那分明是沈家祖传药方里的禁忌符号!
窗外血月再现。老夫人喉间黑纹突然褪去,她睁开清明的双眼,泪珠滚落时变成血色的菩提子:“棠儿...娘对不起你...”
话音未落,东厂番子的尸身突然爆炸。血肉横飞中,更多獬豸腰牌叮当当落地,每个都刻着当朝宰相的私印!
沈清泓突然发出凄厉长笑。他扯开华服襟口,露出心口处与兄长伤疤一模一样的图案:“大哥可知...这十年我每夜都在刻这赎罪咒...”
惊雷劈中院中老槐,树身裂开露出里面埋着的婴孩骸骨。骸骨腕上套着个褪色的长命锁,刻着两行小字:
“棠泓共生
劫起缘灭”
(第四章完)
《尘劫亲渊》
第五章·双生烬
老槐树裂开的轰鸣声中,那具婴孩骸骨的长命锁突然迸射青光。锁身“棠泓共生”四字如活蛇游走,竟与地上金刚经文字交织成网!
沈清泓心口的咒文突然灼亮。他痛苦蜷缩在地,华服被无形之火焚出焦痕,露出底下纵横交错的陈旧鞭伤——每道伤痕都精准避开要害,是沈家祖传的“赎罪刑”。
“好个赎罪...”沈墨棠嗤笑,断肢处的迷你药瓶突然炸开,溅出的液体落地即成冰晶。冰纹蔓延至槐树骸骨处,那婴孩指骨突然指向厅堂屏风后的暗门。
老夫人发出濒死般的呜咽。她挣扎着爬向暗门,枯瘦的手指在门楣处按出血印:“娘藏了...四十年...”
暗门轰隆开启的刹那,狂风卷出漫天药方残页。每张纸上都画着双生婴儿图腾,心口以金线相连——正是兄弟二人身上的疤痕图案!
沈清泓突然暴起,抢过一张残页吞入腹中。他的眼睛瞬间变成琥珀色,声音竟混合着幼童的语调:“哥还记得吗?你说过要永远保护清泓...”
记忆如毒刺扎进沈墨棠脑海:五岁的他抱着发烧的弟弟跪在雪地里求药,父亲闭门不见的那夜,他用自己的血在弟弟心口画下护身符...
獬豸腰牌突然集体爆炸。硝烟中现出数十名黑衣箭手,弓弦上搭着的竟是沈家特制的避瘟箭——箭镞浸泡过弟弟独家调配的药汁!
“圣上有令!”为首者亮出金牌,“沈氏双生子乃妖星转世,就地格杀!”
箭雨倾泻而至时,沈墨棠突然扯断颈间残存的佛珠串。一百零七颗菩提子悬浮空中,结成金刚罩护住老夫人。而他自己迎箭而上,断肢处喷出的黑血竟腐蚀了箭镞!
“傻哥哥...”沈清泓轻笑出声。他撕开胸前皮肉,从肋骨间抽出一柄骨剑——那是用他们夭折孪生妹妹的遗骨所铸!剑尖直指兄长心口:“今日该完劫了。”
骨剑刺入的刹那,槐树骸骨突然站立。那小小的指骨掰断自己肋骨,掷出时化作金光没入沈墨棠断肢。
剧痛中浮现父亲临终画面:老人抓着两个儿子的手交叠,往他们掌心各塞了半粒菩提子:“记住...你们本是同一颗菩提化生...”
血月被乌云彻底吞没。在绝对的黑暗里,兄弟俩听见彼此心跳合成同一个频率。
(第五章完)
《尘劫亲渊》
第六章·无间灯
绝对黑暗中,心跳声如擂战鼓。沈清泓的骨剑在刺入兄长心口前三寸骤然停滞——剑尖被无形气墙挡住,泛起涟漪般的金光。
“妹妹在哭呢。”沈墨棠轻声道。断肢处新生的骨骼突然生长,化作玉白色护甲裹住残臂。那具槐树下的婴孩骸骨竟飘至两人之间,指骨轻轻搭在骨剑上。
沈清泓琥珀色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看见骸骨空荡的眼窝里淌出血泪,滴落在地变成发光的卍字符。那些字符跳跃着爬满东厂箭手的身体,惨叫声中箭手们化作青烟消散。
“原来...如此...”沈清泓踉跄后退,骨剑脱手坠地。剑身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纸卷——是父亲笔迹:“泓儿,若见妹妹泣血,即刻焚毁祖祠...”
老夫人突然发出尖啸。她爬行至暗门深处抱出个陶瓮,瓮身贴满符咒:“棠儿!这才是你们的妹妹!”瓮口碎裂处露出干枯的女婴尸身,心口插着半截菩提枝。
沈墨棠脑中轰然巨响。他想起十年前雪夜遇伏时,敌军首领那句嘲讽:“沈家大公子可知,您最疼的妹妹其实...”当时弩箭破空袭来,后半句话永沉雪泥。
金刚罩突然破裂。一百零七颗菩提子飞回沈墨棠身边,组成旋转的星轨。星光照亮陶瓮内壁,竟显出母亲年轻时的笔迹:“双子降世,舍一女镇煞。然母心不忍,私藏其魂...”
沈清泓疯狂撕扯心口咒文,皮开肉绽间露出跳动的心脏——那上面深深烙着个“棠”字!“哥你看啊!”他泣血大笑,“你当年用血画的护身符...它长进我心里了!”
窗外突然钟鼓齐鸣。灵州城各处升起孔明灯,每盏灯上都写着沈家药方——是百姓在为神医寿辰祈福。暖光透过窗棂,与室内血色交织成诡谲的图卷。
沈墨棠拾起弟弟的骨剑。剑柄触手温热,仿佛妹妹幼时握过的小手。他忽然将剑尖转向自己心口,那里浮现出对称的“泓”字烙印。
“清泓,”他第一次温柔唤出这个名字,“我们被骗了四十年。”
剑刃刺入心口的刹那,陶瓮中的女婴尸身突然坐起。干枯的嘴唇开合,吐出清脆的童谣:
“菩提树下滑落双生子
一个赴黄泉
一个守祠堂
剩下那个呀...
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血月彻底沉入地平线。晨曦微光中,兄弟俩看见彼此脸上爬满了相同的泪痕。
(第六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中国作协会员,北京汉墨书画院高级院士。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认证作家。曾就读于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并参加作家进修班深造。七律《咏寒门志士·三首》荣获第五届“汉墨风雅兰亭杯”全国诗词文化大赛榜眼奖。其创作的军人题材诗词《郭养峰素怀》荣获全国第一届“战歌嘹亮-军魂永驻文学奖”一等奖;代表作《盲途疾行》荣获全国第十五届“墨海云帆杯文学奖”一等奖;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春笋杯”文学奖。
目前,已发表作品一万余篇,包括《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等诗词,以及《山狐泪》《独魂记》《麦田里的沉默》等近二百部长篇小说,多刊于都市头条及全国各大报刊平台。
自八十年代后期,又长期致力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的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来,撰有《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著,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该文集属内部资料,未完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步于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