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娃临别来队探视
文/刘梦亭,李俊勇
四月末的一天中午,我正躺在床上休息,随着一声熟悉的奶声奶气的“爸爸”,我赶紧应了一声,抬头一看,爽宝怯生生地推开我部队的房门,激动地飞奔进来,灿烂的笑脸上荡漾着满满的幸福和自豪。顿时,我的心融化了,所有的困意烟消云散,我一骨碌爬起来,迫不及待地陪爽宝玩。
爽宝这次过来看我,主要是因为次日我们就要异地移防,以后再想见上一面怕是更难了。我本想着临走前抽空回家看一眼,但爽宝今天参加游泳训练去了,而我这边轻易也走不开,下午还有一批物资需要装车,革命工作大于天,回家的想法只好作罢。没想到,我的爱人梦亭吃完中午饭后,竟带着爽宝直接从泳馆赶来部队看我。
“你这么厉害,一个人就能找到我这里?”爽宝笑而不语。梦亭开车进了营区,刚停稳车,爽宝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来,欢呼雀跃地冲上楼来找我,梦亭因为要找停车位反倒落在了后面。六岁的爽宝居然独自一人爬了两层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途经多个房间,径直找到我的宿舍,很让我惊讶。毕竟房间那么多,每个房间外观基本上都一样,而且距离爽宝上次来队已经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那么清楚。
爽宝在我房间东瞅瞅、西瞧瞧,竟没找到一件好玩的东西。“爸爸,我教你叠飞机吧?”爽宝出此下策。
“好啊!”我麻溜地答应了。
爽宝喜欢飞机,对各种飞机如数家珍,家里摆满了空客、波音、安225等系列模型,客厅、阳台、茶几桌、电视柜全都成了他的停机坪。爽宝对飞机的喜爱已近乎着迷,洗澡时他要捧一架进浴室,睡觉时他要抱一架爬上床,连外出训练他也要揣一架放到车后座上才能安心出发;经常因为一款飞机掉了个无足轻重的配件,他就反复念叨着重新买一架;也常常因为折叠的纸飞机没有严丝合缝地对齐,他便找出剪刀反复修剪至深夜。鉴于此,我便鼓励爽宝好好学习,长大后当一名空军驾驶员,驾驶战机翱翔蓝天,守卫祖国边疆和领海领空,为国防强军事业作出贡献。
爽宝教我叠飞机很有意义,我十分赞成。我取出打印纸,爽宝喜出望外,抽出一张开始折叠,我跟着他“亦步亦趋”。爽宝折一下,我跟着折一下,他认真地教,我认真地学。但他的折叠技艺到底还是嫩了点,一张A4白纸,一贯追求完美的他却怎么也无法完美地对折整齐,总有一点小瑕疵,好在他积极向我求助,不耻“上”问,我耐心地帮他重新折。就这样,我们相互帮扶着,居然折叠出好多新款纸飞机。
在折叠飞机的过程中,爽宝撸起袖子让我看他前两天在学校里抽血时留下的针眼。爽宝很棒,抽血时他是班里为数不多没有哭的几个学生之一。而他同桌的女生,年龄比爽宝大几个月,半年前还动手打过爽宝,抽血时居然被吓哭了。爽宝很得意,因为勇敢和积极配合,赢得了老师的表扬和奖励积分。
叠好飞机后,我们就到外面的草坪上放飞机。出大门时,我的战友正往货车上搬物资装车,出于礼貌,我鼓励爽宝喊“解放军叔叔”。以前爽宝很害羞,他只喊那些他熟的人,这一次,我也就没指望他能乖乖听话照做,但出于礼貌和对我同事的尊重,我还是象征性地提醒了一句。但出乎我的意料,爽宝居然喊了出来,尽管声音很小,甚至我的战友未必能听到,但我已经分明听到了。这是一个不小的进步,我甚至有点对他刮目相看。
草坪上,我捏着纸飞机,用力放飞,爽宝及时凑过来纠正我,“要对着飞机先哈一口气!”我虽然觉得好笑,但肯定得照着做,但哈了一口气之后,飞机的确好像能飞得更高、更远。我折叠的飞机翅膀偏小,后面又多折了一次翅膀,居然误打误撞,歪打正着,飞机动力特别强劲。只要选择好角度和方向,飞机居然可以360度转弯,穿过绿化带,越过高压线,连贯丝滑地翻转,最后贴着草坪稳稳降落。而爽宝折叠的飞机却不停地栽跟头,成了名副其实的“垂直空降机”。
爽宝在放飞机环节“不小心”落了下风,可能便想着“换道超车”,他的强项是放鞭炮时所表现出来的勇敢和无畏。刚吃完晚饭,我们便拿上一盒“黑老大”来到饭堂门口的开阔地燃放。我把鞭炮固定到地上,爽宝负责点火。听到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营区的军娃倾巢出动,革命的队伍迅速壮大。爽宝大方地分享了自己的鞭炮,小朋友们都很兴奋,作为回报,他们也纷纷拿出自己的好东西一起分享。“革命群众一家亲”,仅仅两分钟,军娃们便热络起来,迅速打成了一片,结成了统一战线。
我把鞭炮插到砖块的夹缝里,再用手晃一晃,确保鞭炮固定结实。为烘托气氛,还故意作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状。爽宝小心谨慎地拿着香火凑过来,对着鞭炮的引信蜻蜓点水似的点了一下,像极了去捅马蜂窝,既害怕、又兴奋,但心里更享受着这种挑战。有时还没点着,就被我带着节奏吓跑开了,跑到几步开外回头张望,但等上半天也没见爆炸,这才解除“空情警报”。再折回头重新点火,随着“啪”的一声巨响,砖块之间的夹缝明显被炸宽了很多,我们都围拢过来,仔细打量着被挤开了的、还在冒着烟的夹缝,相视一笑,感觉这就是幸福。
随着小朋友们胆子越来越大,军娃们在放鞭炮的道路上也越走越远。几个大一点的小朋友把点着的鞭炮塞到老鼠洞里,还堵住洞口,几声巨响后,一只硕大的老鼠居然失魂落魄地逃了出来,拖着长长的尾巴,横穿过马路,钻进杂草丛里。另一个顽皮的小朋友点着鞭炮后,就近拿来汪星人的搪瓷碗盖住,随着“啪”的一声巨响,搪瓷碗一飞冲天,然后重重地摔到草丛里。汪星人怒不可遏,龇牙咧嘴的,用汪汪话骂骂咧咧个不停。我很同情汪星人的“遭遇”,只要它的“铁饭碗”在,美味骨头就“在”,它就能畅享它的“狗生”,甚至还有“诗和远方”,人类幼崽不该掐断它对明天美好生活的向往。还好,爽宝懂事,没人提醒,他竟悄悄捡回搪瓷碗完璧归“汪”。
正当小朋友们玩得起劲、忘乎所以时,爽宝却光荣负了伤。因为刚刚捡回搪瓷碗受到了“组织”的表扬,便愈发兴奋和投入。他在点燃鞭炮前更是义无反顾,就差没唱“风萧萧兮易水寒”了,竟没有提前规划撤退路线,点着鞭炮后,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从鞭炮上移开,便慌不择路地躲闪,脸就狠狠地贴上了一颗大树。好在伤得不重,爽宝很勇敢,一点也不怕疼,小小年纪就知道“轻伤不下火线”,坚持跟小朋友们继续战斗,并发起新一轮的“冲疯”……
兴奋之余,爽宝第一次来队探视的场景又浮现在我的眼前。因为我很少陪他,当我抱起他时,爽宝却对我有明显的抵触和排斥,虽然已经抱在我的怀里,但他的两只小手却紧紧抓住梦亭的衣服不放,眼巴巴地望着梦亭。梦亭在旁边不停地安抚他说,“宝贝,这是爸爸,他很疼爱你的”。爽宝虽勉强松开了手,但很是不情不愿,然后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我这个“似曾相识的爸爸”。我极尽哄他开心之能事,“猛打感情牌”,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明显感觉到他在我的怀里用一只胳膊轻轻地撑开我,“两颗心”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的一只胳膊居然成了横亘在我们父子之间的一道屏障,我成了爽宝“最熟悉的陌生人”。
用餐时,因爽宝太小,吃不了饭菜,多亏炊事班的战友很贴心,专门给爽宝量身定做了一道私房菜——水嫩蛋羹。我抱着爽宝坐在饭桌边,看着满桌子丰盛可口的饕餮大餐突发感慨,爽宝啥时才能有口福享用这些解放军叔叔们倾情打造的爱心盛宴呢?
……
经过半天相处,爽宝与我更亲近了,但弥足珍贵的部队探视总是短暂的,刚热络起来的父子感情又要经受离别的考验,不知道下次的相见又是何年何月,不知道下次相见时,爽宝还会不会再次排斥和抵触我呢?
临别时,爽宝眼巴巴地望着我依依不舍,转身悄悄问梦亭:“妈妈,爸爸家真好玩,爸爸什么时候去我们家玩呢?”
我们一时竟都无语。
望着他们渐行渐远,我强忍住眼角的湿润,敬了个大大的军礼。
作者简介:
刘梦亭,1981年4月出生,江西景德镇人,博士在读,多次获得珠海科技学院“先进工作者”、“优秀教师”、“优秀党务工作者”、“师德先进个人”及“师德标兵”等荣誉称号。获得广东省教学成果一等奖。在北大核心期刊发表论文5篇,在中科院SCI一区TOP发表1篇。
李俊勇,1978年4月生,安徽泗县人,硕士研究生毕业,2005年6月入伍,扛过枪,放过哨,立过功,先后在军委机关强军网的军旅文学频道发表散文、小小说20余篇,一心报国志、两腔家国情,左手人间烟火,右手执笔从戎,求索已近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