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命人老毕三儿
作者/陈金超
诵读/武全
二婶姓毕,村里人大都叫她“老毕三儿”,没人细究过她的真名。她是我大爷家的二儿媳,我爷爷在兄弟六个里排老五,按着辈分,我得规规矩矩喊她一声“二婶”。
我打记事起,就没见过堂二叔的模样。大人们闲聊时偶尔提过,堂二叔走得早,那会儿二婶还不到三十,怀里揣着一个儿子、两个闺女,日子像被狂风卷着的破船,在苦难里颠颠簸簸。

原以为等堂哥长大了,成了家,二婶能歇口气。堂哥娶了媳妇,生了一个孙子、两个孙女,家里添了些烟火气,可天有不测风云。在一个热得喘不过气的夏天,堂哥突然得了急病,口吐鲜血。我那会儿才十几岁,挤在人群里,看见他躺在客厅的凉席上,疼得大喊大叫,旁边好几个人手忙脚乱,却谁也想不出办法。还没等送到医院,人就没了。
堂哥走后没多久,堂嫂就改嫁了,丢下三个年幼的孩子。六十多岁的二婶,腰早就被日子压得弯了,人瘦得像根枯柴,却又硬撑着挑起了家,把孙子孙女揽在怀里拉扯。那时候农村刚分田到户,别家忙着侍弄地盼着丰收,她家却老的老、小的小,二婶每天佝偻着腰往地里去,锄头在她手里晃悠悠的,背影嵌在田埂上,像幅褪了色的画。
后来我离开老家,去了别的城市工作,偶尔回去,总忍不住问起二婶。听村里人说,她去闺女家了——孙子长大了,却没长好,总爱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被派出所传唤过好几次。二婶劝他,他竟拿剪刀扎二婶的腿,二婶气得抹了好几夜眼泪,终究是寒了心,收拾了几件衣裳去了闺女家,再没回来。
又过了些日子,听说那孙子从鼻孔开始流脓血,没人好好管,悄无声息地没了。这事被二婶的闺女瞒得严实,怕八十多岁的老人受不住。可纸包不住火,有天二婶在闺女家跟邻居唠嗑,说“夜里梦见有娃儿(她孙子的小名)来瞧我了,好些年没见,这娃咋不来看我呢”,邻居不知内情,直愣愣地接了句“你孙子早不在了,你不知道?”
那句话像把冰锥,扎进了二婶心里。她有多伤心,没人能说清,只知道没几天,她就因为伤心过度,跟着去了。再后来,连她的两个孙女也不知去了哪里,那个曾被二婶硬撑着拢在一起的家,就这么散了,散得像从未有过的炊烟。
如今我每次回老家,总忍不住想起二婶。想起她那张像苦瓜一样皱着的瘦脸,想起她扛着锄头往地里去的背影,想起她脸上被岁月碾出的沟壑,还有那双没了湿润的眼睛——像是哭干了泪,只剩下化不开的绝望和无助。

恍惚间,竟觉得她像极了书里的祥林嫂,都是被苦日子反复磋磨的人。可二婶明明是个善人,一辈子没跟邻居红过脸,说话总是温温和和的,怎么就落得这样的命?
今天再回老家,二婶家的老房子早没了踪影,原地只剩下一片荒草。风一吹,草叶沙沙响,像谁在低声叹气。我站在那儿,心里堵得慌,茫然里全是回忆,全是伤悲。
也只能在心里念着:二婶,若真有天有灵,愿你在那边能歇口气,天堂里,别再受这样的苦难……
陈金超,男,1964年,中国当代实力派书画名家,国家一级美术师,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客座教授,清风艺廉委员会副主席,北方工业大学客座教授,中艺名北京书画院副院长,作品被中南海,国务院,最高检,最高法,北京市委市政府及企事业单位,国际友人,党政军等单位收藏。关注网站www.chenjinchao.a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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