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栖塔尖
文/罗世识
一
墨色先漫过珠江的波
把游船的灯揉成碎银时
你从云隙里探身——
不是寻常的银白,是浸了胭脂的红
像谁把晚霞的余温,偷偷裹进了月轮
小蛮腰的钢骨正泛着冷光
直到你轻轻落上塔尖
那抹红,便顺着金属的线条往下淌
给笔直的塔身,系了条柔软的红绸
连周围的霓虹,都忽然矮了半分
成了你裙裾边,不起眼的碎星
风停在江面上,连浪都不敢轻晃
怕惊飞这枚悬在半空的红月亮
有人举着手机,想把你框进屏幕
却发现镜头装不下——
你把广州的夜,都染成了温柔的底色
塔尖是笔,你是墨,在黑夜里写着诗
偶尔有云絮飘过,想遮住你的脸
你却轻轻推开,依旧悬在那里
像颗被时光磨亮的红豆,悬在城市上空
照得江面泛着红,照得窗台亮着暖
连路过的风,都带着点甜
二
暮色先把珠江染成墨蓝
小蛮腰的灯还没亮透时
月亮已开始卸妆——
银辉像被夜一点点吸走
圆镜慢慢蒙尘,最后只剩
一圈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灰晕
悬在楼宇缝隙间,像谁遗落的银币
风从江面掠来时,灰晕突然泛红
先是浅粉,像少女脸颊的胭脂
接着往深处沉,成了熟透的石榴色
最后竟染成暗红,像被岁月浸过的朱砂
那轮红月亮,就这么悬在塔尖
不是嵌,是轻轻栖着
像一片被秋霜染透的叶,落定在金属的锋芒上
我看见塔针的银亮,与红月的暖暗
在夜空里织成细网——
塔尖的灯次第亮起,是竖排的星
红月亮在顶端轻轻晃,像灯串最亮的那颗
偶尔有云飘过,把红月揉成朦胧的圆
塔的轮廓便更清晰,像撑着月色的骨架
江面上有红月亮的倒影,随波轻轻晃
与塔尖的实景连成线,像天地间系着的红绳
晚归的船驶过,把倒影揉碎成粼粼的红
又很快拼回圆,仿佛月色本就该这样柔软
我站在堤岸,看红月亮慢慢褪去深暗
一点一点,把暗红酿成橘红,再浅成粉白
塔尖始终托着它,像托着一捧会流动的光
直到银辉重新漫过月轮,红意渐淡
小蛮腰的灯已亮成璀璨的光柱
红月亮的痕迹还留在塔尖——
不是颜色,是那刻的静:
风停了,船歇了,连江水都慢了
仿佛天地都在塔与月之间,停驻了片刻
把秋夜的温柔,都缝进了红月栖过的塔尖
三
暮色先把珠江揉成暗绸时
小蛮腰已亮起银白的骨节
像一柄竖琴,正等月光来拨弦
可云絮漫过塔顶的瞬间
那轮本该皎洁的月,竟慢慢沉进墨色里
只剩一圈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晕
悬在塔针旁,像谁遗落的指环
风掠过猎德大桥的灯影时
变化开始了——
墨色的圆缺处,先洇开一丝胭脂
接着是浅红、绯红,最后漫成醇厚的绛
红月亮就这样,从夜的褶皱里浮出来
恰好落在小蛮腰最细的塔尖上
像匠人精心镶嵌的红宝石
塔身上流动的霓虹,都成了它的衬底
红得更沉,也更软,仿佛一触就会化开
我数着塔尖的灯光与红月的距离
三盏暖黄的灯,刚好托住那抹红
像星星踮脚,捧着夜的心脏
江面上的倒影更妙——
红月亮碎在波纹里,与小蛮腰的灯影缠在一起
成了流动的胭脂河,连过往游船的窗
都染了层温柔的红
偶尔有云片擦过塔尖
红月亮便在云里藏一下,又探出头
像害羞的姑娘,隔着纱帘望人间
风里带着秋的凉,可这抹红太暖
暖得让我想起外婆灶上的糖
想起冬夜炉火里的炭
连塔尖那根细细的钢针,都似被这红焐软了
直到红月亮慢慢褪去浓艳
重新染回银白,才舍得离开塔尖
可我总觉得,小蛮腰的钢骨上
该留着一点红的余温——
是那夜月亮吻过的痕迹
是珠江水记得的,关于红与光的私语
作者简介: 罗世识 广西百色人,壮族,汉语言文学专业本科毕业。参战退伍军人,立功受过嘉奖。百色市作家协会会员,政协委员,在《右江日报》深圳杂志《伶仃洋》《广西教育》等地市级以上报刊发表文学作品。
其他金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