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凤仪寺一趟
作者:那寒
我要回凤仪寺一趟。王二蛮兄弟
今晨来电话说寺梁断了一根、瓦片到处都是
这些不打紧,主要是二蛮去打扫碎片时
抬头一看,梁柱上悬着一根桶粗的大蛇
我明早就要出发,回到阿坝林深的凤仪寺去
首看后山葬有我的师父。二去修善寺庙
三看梁柱上的大蛇是何方神圣。我还真希望
那根大蛇是我师父显灵,我明天黄昏时
便会踏上落叶堆积及苔藓横生的寺院石梯
关于大蛇的事,我会对随行的王二蛮说不怕
因我师父生前放我于江湖浪迹时就说过
哪天我收到寺梁断瓦碎蛇悬,我就必须回去
因世上的横祸灾难只有我回去才从容躲开
我只是漂泊于世间上没师父监管的孩子一直很野
只有遭遇措折的深夜失眠时,才会
想起师父的话一一地灵验。我虽善良正直才会无大错无大过
师父曾经吩咐的话,不管我怎样我从没忘记
想到明日
我就要回到久别的阿坝凤仪寺,当然见到大蛇最好
我相信大蛇不会伤害我
若见不到大蛇,我会修善寺院后
久久的跪在后山师父的坟前,任由九月的秋风秋雨
湿润我眉间,不停的请求师父鞭打
2025年9月9日。
于“蛇”的隐喻里,叩响师徒情的精神原乡——那寒《我要回凤仪寺一趟》诗评
那寒的这首诗以“回凤仪寺”为叙事主线,将现实的寺院危机、神秘的大蛇意象与深沉的师徒情谊交织,在质朴直白的语言里,藏着一份漂泊者对精神原乡的回望,以及对“师父”所代表的信仰与规训的敬畏与眷恋。
一、以“事件”为引:现实场景里的精神归巢信号
诗歌的开篇没有铺陈抒情,而是以极具画面感的“现实事件”切入:“寺梁断了一根、瓦片到处都是”“梁柱上悬着一根桶粗的大蛇”。这些具象的危机,是王二蛮传递的“归乡信号”,却更是诗人内心早已埋下的“归巢契机”——寺的残破,恰如漂泊中“没师父监管的孩子”对自我精神秩序的隐约不安;而“大蛇”这一看似惊悚的意象,从一开始就被剥离了恐怖感,成为诗人期待的“师父显灵”的载体。
诗人将“回寺”的目的清晰拆解为三层:“首看后山葬有我的师父”“二去修善寺庙”“三看梁柱上的大蛇是何方神圣”。这三层目的的排序暗藏深意:“看师父”是情感核心,“修寺庙”是对精神家园的修补,“看大蛇”则是对“师父嘱托”的印证。三者合一,让一场“回寺”之旅,从对物理空间的重返,升华为对精神根脉的寻回。
二、以“大蛇”为喻:师徒情的神秘具象与信仰寄托
“大蛇”是全诗最关键的隐喻符号,它串联起“师父的话”与“诗人的归程”。在世俗视角里,悬于梁柱的大蛇是灾难的预兆,但在诗人心中,它是“师父显灵”的可能,是“世上的横祸灾难只有我回去才从容躲开”的密码。这种反差,恰恰凸显了师徒之间超越世俗的精神联结——师父的话语早已内化为诗人的信仰,哪怕是看似诡异的意象,也能被解读为充满暖意的“召唤”。
诗人对大蛇的态度始终是“相信不会伤害我”,这份笃定并非盲目,而是源于对师父的绝对信任。大蛇在此不再是自然生物,而是师父精神的“化身”:它悬于寺梁,如同师父的目光,凝视着漂泊归来的弟子;它的存在,让“师父生前放我于江湖浪迹时”的嘱托有了具象落点,也让诗人对“无大错无大过”的自我认知,有了可触碰的信仰支撑。
三、以“愧疚”为核:漂泊者对精神规训的回望与忏悔
诗歌的情感底色,是一份藏在“野”与“善”之间的愧疚。诗人自称“漂泊于世间上没师父监管的孩子一直很野”,这“野”是江湖浪迹的自由,却也暗含着对“师父监管”的隐约背离;而“只有遭遇挫折的深夜失眠时,才会想起师父的话一一地灵验”,则道尽了漂泊者的共性困境:唯有在困境中,才会回望那曾被自己“放于江湖”的精神锚点。
这种愧疚在诗的结尾达到顶点:“若见不到大蛇,我会修善寺院后/久久的跪在后山师父的坟前,任由九月的秋风秋雨/湿润我眉间,不停的请求师父鞭打”。“请求鞭打”不是自虐,而是一种深刻的精神忏悔——忏悔自己对师父嘱托的“后知后觉”,忏悔自己在“野”的漂泊中对精神家园的疏离。九月的秋风秋雨,更将这份愧疚渲染得绵长而沉重,让“回凤仪寺”的意义,最终落在了对自我精神的救赎与回归上。
整首诗以“回寺”始,以“跪坟”终,语言如白话般质朴,却在“寺梁”“大蛇”“秋风秋雨”等意象里,藏着厚重的情感与哲思。那寒写的不仅是一趟归乡之旅,更是一个漂泊者在精神迷失中,如何循着“师父”的印记,重新找到自我坐标的过程——凤仪寺是物理的寺院,更是诗人的精神原乡;师父是逝去的故人,更是永不熄灭的信仰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