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恩师 无声思念
——忆我的初中语文老师 班主任 张汉录
文/张军瑛
“绿野堂开占物华,
路人指道令公家;
令公桃李满天下,
何用堂前更种花”。
今年的教师节又要来到了。笔者虽年愈花甲,但每当想起自己的老师,刹那间仿佛时光穿越,便会倏然“告老返童”,立刻回到年少求学时代,那份淳朴和天真,那份执者和追求,令人感慨,令人动容。也每当这个时侯,我便会常常想起初中的读书时光,想起我的初中班主任张汉录老师以及他对门下学子的殷殷期待。
(一)
我自幼失母,是大山里的老姨将我抚养成人。1977年,我告别了生活了十多年的太行深山,离开了抚养了我十多年的养母老姨,带着对大山的深切眷恋,带着对老姨的万般不舍,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上,沿着太行山脚下的崎岖山路,一路颠簸,回到了自己很是陌生的故乡—御路村。
在御路村西,有一个古老的标志性地名叫“西槐树”。听村里老人讲,古时侯这里有一棵千年古槐,枝叶繁茂,树干粗壮,底部树身红绸缠绕,被奉为“槐仙”。后在“破四旧,立四新”运动中被无辜伐刨。我家居住的宅院就在村西距“西槐树”约500米处。这是父亲新盖起的一处仅有五间北屋和三间西屋的乡下四合院。那个西屋便是我回来后的住所,芦苇席土炕便是我休息的床。当时父亲还把一个大方桌,专门摆放在西屋正冲门的地方,那便是我放学后的学习用桌。从此,我回故乡就读初中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次日上午,父亲带着我来到了御路学校,见到了我的初中班主任张汉录老师。眼前的张老师,中等身材,近40岁模样,他着衣朴素,和蔼可亲,气宇轩昂,举止娴雅,神采奕奕,目光如炬,俨然一位师者风范。虽然是初次相识,但却印象深刻,也就是从那一刻起,我对张老师便不由得肃然起敬。
当时的御路学校位于御路村东头,这里有三排东西向的校舍及老师办公室。在中间一排校舍西头的一棵大树上挂着一口钟,供上下课敲用。我们班上课的教室在最北面一排的东头。这是一座新盖起的蓝砖瓦房,十分简陋。听说这座校舍是村里人用拆古庙的古砖古瓦盖起的,内外墙只是砖砌而成,内外并没有抹墙,在教室里就能看到蓝砖白灰。南北的四个窗户是木制的方格窗,冬天用纸糊上,夏天撕掉。冬天取暖是“煤火”,干煤和水用小铁锨搅拌后作为燃料,取暖效果差。课桌也不是木制的,用的是水泥板,上下二层,上面的写字,下面的放书。夏天还好,一到冬天,水泥板冰凉冰凉,冻的手指不发使唤。
也恰是在那样艰苦的年代,也就是在如此简陋的教室里,张老师用智慧和热情,用心血和汗水,带领我们渡过了两年难忘的初中时光,使我们在求学的道路上,一路芬芳;使我们在知识的海洋里,尽情翱翔。那时,十年动乱刚刚结束,老师们的教书热情和同学们的学习热情空前高涨。 1977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学校里的两位老师韩立学、郝英柱报名参加了高考,遂分别被包头钢铁学院(2003年更名为内蒙古科技大学)和河北财金学校(1980年更名为中国人民银行河北银行学校)录取。对此,全校师生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更加激发了同学们的学习热情。
张汉录老师钟爱教育,热心教学,刻苦钻研每一章节内容,精心设计每一个教案,认真上好每一堂课。他的语文课,从不照本宣科,而是从课文字词讲起,引经据典,读讲结合,有时一个词、一段文,就能讲起一个小故事,生动形象,让学生们在学习中寻到乐趣,注意力高度集中,同学们都愿意听张老师讲课。潜移默化,环境使然,我也是从上初中开始,便喜欢上了语文课。
张汉录老师不仅书教的好,文章写得好,而且字写得也好。他的课堂板书苍劲有力,笔走龙蛇;他的硬笔书法铁画银钩,行云流水;他的毛笔书法颜筋柳骨,力透纸背;当时是沙河县教育战线上一位知名的语文老师和一个优秀的教育工作者。
张汉录老师与原河北人民广播电台农村部主任禹振民和原邢台市政府副市长段刚为渡口中学同班同学,当时都为学校里的高才生。2008年,由禹振民老师牵头联系拟出版《百草园》丛书,除石家庄市三位老师外,还有沙河的胡运增老师、戴召民主席和我。禹振民老师还专门为我的《通讯员岁月》题词:“笔底岁月 故土情怀 ——为军瑛作品集题”。在石家庄与禹老师交谈期间,他曾多次提及张汉录老师,称赞他:“聪明好学,品学兼优,爱好写作,口才也好,是个难得人才……”
(二)
那时候,御路学校的整体教学成绩在刘石岗学区名列前茅;其资师队伍在刘石岗学区也堪称一流。老校长张进录,老教师李富荣、韩金城、刘进海、刘合玲、郝改婷、郝新堂、刘书民、乔清进、崔敬民、程海书、彭天民 、彭天义、乔书亮、陈更申、陈庆华、陈民红、张新录、张新兴等,他们兢兢业业,埋头教书,不讲条件比成绩,不畏艰苦比奉献,他们人人争胜好强,个个勇争第一,都给我留下极其美好的印象。然而岁月无情,这些年来,其中有张进录、韩金成、刘书民、彭天民、彭天义、程海书、崔敬民、乔清进等8位老师也已不幸先后离世。在此谨向这些不幸仙逝的老师们,深表哀悼和缅怀。
当时,沙河西部山区及御路村还没有用上电。晚上,村民照明全靠煤油灯和蜡烛。尽管这样,学校还安排晚自习。老师们在煤油灯下,挑灯夜战,备课批改作业;学生们在煤油灯下,刻苦学习,安静读晚自习。因而,至今我仍对煤油灯怀念有加,情有独钟——
如今,每当夜幕降临,面对静谧而深邃的夜晚,我凝视着案头明亮而柔和的荧光台灯,总不禁想起当年伴我夜读的那盏小油灯和身旁陪读的张汉录老师。1977年冬天,每当晚自习时,张老师总会忘掉白天教学的劳累,利用备课批改作业后的闲暇时间,欣然点亮小油灯,为我们补习语文课,他用紧张的节奏,为我们弹拨着一首明快而恬静的学习“向上曲”。
小油灯的缕缕青烟,在《语法修辞》《古文浅释》及语文课本上摇曳着,这是一盏没有玻璃灯罩,用墨水瓶自制的煤油灯,灯头炽热地燃烧着,仿佛一个光明的使者在闪动着明亮的眸子。张老师深入浅出的讲解,犹如脉动于深山幽谷中的一条小河,汩汩流进我们渴盼的心田。
我们在迷离的灯影下,寻觅智慧的光点;在简陋的教室里,汲取知识的给养。小油灯熬红了眼睛,张老师的脸也开始消瘦了。然而,艰苦的耕耘终于有了收获。我们用半年时间,完成了一年多的学习任务,终于有8名同学于次年暑期,分别考取了市办重点高中—褡裢中学和册井中学。使我们在攀登知识的“十八盘”中,快速地跨越了坚实的一层石阶。两年后,有6名同学先后分别考取中国人民解放军通信学院、河北大学、河北公安学校、兰州大学、北京商学院、邢台工业学校等。
小油灯的光焰虽是微弱的,但它却为我们在求知的旅程中争得了宝贵时间。如今闪光的岁月,已使白昼和黑夜同样明媚迷人,那盏小油灯早已不知去向了。然而,它那炽烈的火焰,连同张老师那颗热烈燃烧的心,却依然在我心头亮着。渐渐地我觉得,凡是尽其所能。给世人点燃光明的,哪怕是极微弱的光,也会在人们记忆的星河中,闪烁着不灭的光环。
(三)
御路学校拥有小学和初中10个班。张汉录老师在学校身兼数职,不仅是我们的班主任,还是御路学校的教导主任,并兼任初中语文教研组组长。 为了活跃全校学习氛围,在他的倡导和主持下创办了刘石岗学区笫一个村级校报,即《御路学校校报》。说是《校报》,其实就是个八楷大的厚实白纸,两面印字。都是张老师用一种铁笔在蜡纸上刻写,然后用油墨轮儿推印出来,发往全校各班。内容大都是名人名言、科学家励志故事以及学生们的优秀作文和老师点评等。有时张老师忙的顾不上刻写,就让我们班的班长张宪国和我两人,利用课余时间,在他办公室负责刻写并推印。
作为教导主任,张老师在学校开展各种学习竞赛活动,在每个教室后面的墙上都设置了“光荣榜”,以激发学生们的学习热情。1978年春,学校搞了一次知识竞赛,凡优胜者可荣获学校自制红花一朵和奖品,并召开全校师生大会佩带红花进行隆重表彰。我班有两名同学喜获红花,表彰会后,张老师把这两朵红花挂在了教室后面的光荣榜上。随后在作文课上,张老师布置以《两朵红花》为题,要求每人写一篇作文。看着这两朵红花,我心情激动万分,两节课的时间我很快完成了作文。后来,我的作文《两朵红花》,不仅被张老师当作范文在课堂上朗读,而且还登在《校报》上,张老师还亲自写了“编者按”。从此,我便对作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那时学校规定,每个初中班每两周布置一篇作文。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班每周五下午是作文课,这周五学生写作文,下周五老师评改作文。这样就是两周一篇。特别是在评改作文课上,张老师风趣幽默,对同学们在作文里出现的病句和错别字,都要依次写在黑板上,逐一纠正。纠正时,他语气风趣,有时引得同学哄堂大笑,这样,更能增强同学们对病句和错别字的记忆。
由此,凡是由张老师在课堂上纠正过的病句、错别字,同学们没有一个记不住的。记得有一次作文,一位同学把“休息”的“休”误写成“体”,当张老师读到这个字时,他用极为幽默的语气和动作,读到:“同学们!都累了!下面我们都体息、体息吧……”。顿时课堂上笑声一片,“休”和“体”的区别,一下子记住了。
为拓展学生们的语文知识面,张老师耐心细致给我们讲解语法修辞等知识,诸如:比喻句、拟人句,动词、名词、介词、形容词等都讲得绘声绘色。为提高学生们的写作水平,张老师鼓励大家多阅读,多练笔,多尝试写作各种不同体裁的东西。有一年的元旦,学校要组织文艺汇演,要求每个班级2一3节目,别的班大都是现有的歌曲表演唱和舞蹈,而我们班的两个节目都是张老师自己编写,然后让学生去表演。其中有一个由张老师亲自编写的快板书,题目叫《找班长》。大概意思是我们班的班长是个热心人,很忙。他课后经常帮助学习差的同学补课,一天有位同学为感谢他,趁中午时间去找班长,以当面答谢,可就是找不找他。其中的一段快板书台词,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台词大概是这样写的——
“中午休息找班长
把我的知心话儿讲,
这几天多亏他帮助,
我的功课才赶上,
到他家一问,
他爹说:
‘还没回来,
谁知道他整天啥事儿忙’(学他爹说话)……”。
那一次,我们班的节目都是自编自演,题材新颖,表演鲜活,很接近学生生活,引得全校师生满场喝彩,最后赢得全校“文艺汇演最佳组织奖”和“最佳表演奖”。
(四)
1988年元月,御路村党支部进行换届选举,该村学校教导主任张汉录当选为御路村党支部书记。这位“校官”变“村官”的中国“九品官”究竟为官如何呢?
那时,笔者已在刘石岗乡文化站工作。1992年12月21日,我曾在《邢台日报》第二版发表了有关他的人物通讯——《汉录脚下汗路多—记沙河市御路村党支部书记张汉录》。文中较为详细地采写了他初为村官四年来的辉煌业绩——
1988年解决村道泥泞,街道沆洼,修整铺设街道村道3300多米;1988年引资兴企,创办了御路村历史上第一家村办企业御路水泥厂;1990年整修饮水池四个,开挖浆砌水渠、建渡糟,扩浇耕地350多亩;1991年投资3.7万元,新建校舍10间,购置课桌图书及仪器,设立教学奖、全勤奖、护校奖等;御路村紧依“南石公路”,引导村民利用这一有利条件,在公路两侧建起酒店、饭馆、门市等各种商业服务摊点20余家。1992年7月,他先后被刘石岗乡党委和中共沙河市委分别授予“模范党支书记”和“优秀共产党员”。
天妒英才。2006年,张汉录老师患癌住院,受尽病痛折磨。但他顽强地与病魔抗争。患病期间,笔者曾多次看望恩师。在张老师患病的最后日子里,记得有一次,我亲眼看到,阵阵剧烈疼痛让张老师着实难以忍受,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串串地渗出下滴,但他却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为减少张老师的疼痛,当时我还专门从医院为他买来几支癌变止痛的注射药物,以求缓解老师剧痛。2007年3月16日,张汉录老师因病医治无效,不幸与世长辞,享年63岁。
“半生育人桃李满天下,几载村官声誉留乡音”。张汉录老师虽离开我们己近20个春秋,但他的生前事迹令我们追念不已。在他数十年的教学生涯中,他爱校如家,任劳任怨;为了学生,他披肝沥胆,呕心沥血;为了学生他循循善诱,废寝忘食;他用亲切的话语去温暖学生,用严谨的行为去感化学生;他用自己公正无私、阳光雨露般的关爱,去照耀滋润了一批又一批御路学子。
“片片丹心为学子,一心一意育英才”。数十年来,他似蜡烛,像蜜蜂,为渴望知识的学生送去了甘霖,他用数十年的春秋之笔,书写下了桃李满天下的辉煌,也为御路教育树起了一座永恒的丰碑。张老师虽已远去,但他教书育人,为人师表的崇高风范;脚踏实地,甘为人梯的优良品质;知识渊博,倾心桃李的儒士风度;爱岗敬业,无私奉献的不凡精神,将永远留在太行山下,永远留在御路古村……
几经风雨,几度寒暑。获取知识的滋养,穿过人生的迷茫。蓦然回首,己见不到春风满面的您。人们都说老师是园丁,可谁又知道在百花盛开时,你却猝然憔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学生感悟了你的智慧,你在天堂的沧桑,在学生心中依然最美!
恩师汉录公千古!
作者简介:张军瑛,男,河北沙河市人,1964年11月生,中共党员,大专文化。上世纪80年代始,其新闻及文学作品,便散见于《人民日报》《农民日报》《中国社会保障报》《中国人口报》《中国环境报》《河北日报》《河北经济报》《邢台日报》《西江月》《清风》等报刊及网络媒体。曾被聘为“通讯员”、“特约通讯员”和“特约记者”;多次获评“模范(优秀)通讯员”,曾荣获原“邢台地区新长征突击手”、“沙河市第二届十佳青年”、“沙河市优秀新闻工作者”等荣誉称号。曾为沙河市《闪光的青春》、《世纪起跑线》等人物专集的责任编辑和主要撰稿人。2008年出版新闻文学专著《通讯员岁月》,2025年5月,沙河市文联授牌“河北省文化名家张军瑛作家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