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游延安随笔

作者：王佐臣

        秋高气爽，今日我独伫延安市凤凰山之巅，任黄土高原西北风轻抚银丝鬓角，心潮随那流云在脚下翻滚奔涌成海。极目处，聆听壶口瀑布雷声隐隐传来，俯看乾坤湾黄河水正将岁月揉成一道道金色的弧。啊！年愈七十有三江南游子，终于今朝有幸饱览这片夹带历史星光，又承载着刀光剑影，王朝更迭，沟壑纵横的黄土地。家国梦、山河恋，还有鸟语花香，与妙不可言人间至味，一股脑冲破尘封的记忆闸门，犹旷世急流，环绕生命周遭，心境在天地间尽情释放，神情格外愉悦。舒坦……。

        当年爷爷曾反复吟咏那句“山河入怀时，烟火暖平生”，此刻陡然回荡胸谷。是呵！自打三年前自己在上海那工作岗位完全退下来之后，家门接连发生几次重大变故和不幸。最为悲伤的是贤妻，胞妹在近二三年内，双双因病突然凄凉辞世。一下子人坠落萎靡不振，苍老与日俱增，倍感生命如此苦短，人生极其无常。好在膝下子女已成家立业，也无需我再操劳。孤独的我于是就萌生了想去外面世界走走，看看，借此调整调整自身忧郁状况，便毅然，决然地结束从前按部就班生活。近期与文友，兄弟结伴先后游历悉尼，印度，泰国，缅甸，日本，还光顾了澳门，香港等处，至于在国内的行程足迹吗，更是遍布温岭，杨州，黄山，烟台，洛阳，太原，成都，西安，榆林等山山水水。当下日程要素，除拜谒名胜古迹，就是弥补从前因为生计忙一直未能向往未能亲临的众多诗与远方哟！近期小住于陕北延安景区，更是大有宾至如归之感受。我爱上这里的民风淳朴，我爱上这里的山山水水，我爱上这里的阳光，空气，美食，方方面面。都说时光如梭，不知不觉人就老了。回想从前总觉自己生不逢时，常叹大材小用，现在反而特别怀念那些平凡又温馨的日子。我忘不了幼时，得到慈祥的父母呵护，忘不了中年阶段，贤妻，兄妹好友们相助，老了，更是感激有上苍垂怜，文友陪伴，晚辈眷顾。人世间王侯达人也好，金钱名利也罢，又怎及我沐浴人间真情，有滋有味的平凡生活呢？念及之滋，倍感荣幸！从此再无其它的非分奢望，也一扫原先我的所有怨言和偏见。

        谢谢这片古老又充滿传奇黄土地，张开了双臂接纳我。辗转在这山连着山哟，沟连着沟里，遥想伏羲在此仰观过星河，八卦玄机也许就藏于那黄河320度温柔转身里。一处处栈道悬于石壁，如游龙巡视，一道道清水湾畔古渡口那青石板，还存留着东征红军足迹。会峰寨孤峰入云，崖畔窑洞飘出炖羊的香气——仿佛在告诉我，历史从未走远，它就化在那农家炊烟袅袅里，落在那戏台高亢秦腔之中。此刻面对天地壮阔，顿悟连连，忽觉半生所求不过如此：虽未能亲自勒石燕然，却有慈亲倚门笑问归期甜蜜往事；虽未踏遍徐霞客。马可波罗描述的梦幻奇境，甚幸平生得到过贤妻温粥、小女簪花，合家恩爱的日子。人生犹如一院院枣树，挂满了星子般累累幸福果实。尽管眼下距离故乡上海千里之遥，然心定之处，他乡亦自然而然成了故乡的模样。更何况此生恰逢前所未有盛世，垂暮之人还能得到国家每月定期发放的丰厚养老金，尽享衣食无忧也，怎不教人感恩之至！啊，人在凤凰山，对面便是巍巍宝塔山，清凉山还有许许多多说不上来的大小山川。尽入眼帘，怎不教人壮怀激烈。登高处，我既可以领略延安城整体风貌。亦能从这山看那山，老城新区一览无余。曾经闭塞，穷困的山城，如今处处呈现繁荣气象。尤为庆幸的是。退耕还林的绿浪，淹没了旧日弹孔，荒芜，延安新城灯火与延河两岸剪影，在暮色里相映成趣，浮想联翩。一想到那三国老将黄忠七十尚能开弓，我辈何须叹白发？人老心未老的我，想学那定情岛上盘旋水鸟哟，衔一缕清风写诗：写给壶口跌宕的豪情，写给乾坤湾沉淀的智慧，更写给檐下为我留灯的之人。当信天游漫过塬梁，忽懂这黄土高原的魂——原来是母亲河九曲不改东流的倔强，是窑洞窗棂上剪纸的鲜活，亦是寻常日子蒸腾的热气。

        择一亭子坐下，忆昔抚今。邀风，邀古今中外圣贤一起我隔空相聚，畅谈。从背包从取中准备好的熟食与老白干美酒，一边吃，一边吟诵起歌德，海涅，布鲁诺，李贺，王维，杜甫，龚自珍等人的诗篇。直到山月渐明，凉意四起了。才收起雅兴，打包回住处去安顿休息。归家路上，揣着整条黄河的波光，踏着一路醉歌，牵着千年万里未了的深情，结束今日之游。君若问我，此生何幸？盛世安稳，所爱在侧，足下热土万里，皆可成诗。值了，真不枉来这人世间一回。今朝老汉借着几分醉意，即兴涂鸦几笔，将这些杂感，思绪，一股脑献给红尘中爱我的，与我爱之人，献给在我最无助，最脆弱的时候，帮我度过孤寂悲苦煎熬的各位亲友，也向那有恩与我的大好时光，锦绣山河说一声，谢谢，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