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慎春(山东枣庄)
有道是:“山有定性,水无常形。”“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时候常听的这些话,并不感到稀奇。但是,隨着人生履历的不断累积,越来越感觉到,这些老人们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富含着极深的哲理。
就说我们村,东起承水河中间,西到锅脐山脚下,南界承水西路南,北界峄州桥北,在这块约为四点五平方公里的区域,早已被这里的自然山水所圈定。北边,由发源于白马山东北麓的白虎,白米二泉,形成的溪流顺势而下,沿着地势淌成一条弧线,与北邻的岳庄村自然分割。南边,由三山涧和流泉洞形成的溪流,沿响胡峒顺势南淌,流到榴园路北侧,顺着锅脐山的地势东折,与南邻的桃花村形成了自然的分界。
这两条小溪,一南一北像两条玉带,将我们村的绝大部分区域紧紧地环抱。在村西,沿着中兴铁路的西路沟,经大林、山门桥、音洞这三座桥涵,在小官林子地北侧汇成一条小河欢唱着东流。
这块小官林子地,在新中国成立前,是县衙施舍给穷人的墓地。那时,医疗条件极差,刚出生的婴儿很难度过七天的“紧牙关”,现在医学上称为“感染了破伤病毒”,死亡率极高。城里关外的人家,谁的婴儿夭折,一般就用杆草裹着甩到这里,专供野狗啃食。假如三天之内,还没被野狗吃掉,就是犯了“天星”,很不吉利,预示着再生的婴儿很难驻世!在这种愚昧的现实面前,家长们不会因为婴儿的夭亡痛心,反而期盼着婴儿的遗体,尽快地被野狗吃掉。经过山洪的不断冲刷,已将小官林子地的北端崖头,冲成了五米多的深沟。那层层叠叠的大块青砖砌成的古墓随处可见,阴森恐怖的骷髅在崖壁上成行地逐层排列,当地人将这个地方叫作“阴沟”。
经过大雨洗涤后来到这里寻找,就能拣到从古墓中冲出的“蚁鼻钱”。这种古币,由铜质铸造,有成年人的小拇指甲盖大小,一端有孔,正面阴刻有人脸或鬼脸的图案。我们这里的人,习惯地将这种古币称为“因由”。拾到后,一般会用红线穿牢,佩戴在婴儿的手腕上,当成饰物。传说中,这种古币很神奇,拣到后,如果不及时地用红线拴牢,自己会跑。其实不然,由于这种“蚁鼻钱”体形很小,长期埋在古墓里,已和泥土的颜色差不多,如果不用红线系好,遗失掉很难寻找。
大林,音洞,山门桥,都是中兴铁路经过这里而修的桥涵。大林是座两孔铁桥,南孔为河道,北孔则是进出村庄的大道。山门桥正对着锅脐山,音洞的桥内回声嘹亮,因此而得名,这两座桥涵也是村民进出村庄的便道。
中兴铁路,为民国时期由中国最早的股份制企业,中兴公司自筹资金修建,北接临枣线,南经峄县、台儿庄,在运河南邳县的赵墩与陇海铁路相接,可将枣庄的煤炭,通过这条铁路,直接运到连云港,再经海运,送到上海等南方各大城市。新中国成立后,没再使用。1970年修建206国道,已将这段铁道,改建成了206国道的路基。
后来,我在看青的时候,与一队的看青员刘安学大叔成了朋友。这位安学大叔,虽然和我的父亲年龄相近,中等身材,长着几根稀疏的胡须,说起话来慢声细语,满嘴的女人腔,男人胜任的工作他不行,可女人能做的烙煎饼,缝补衣服他却相当娴熟,得了个“假女人”的诨号。让我称奇的是,他还能给小儿看病,谁家的孩子吓着,或者患了夜啼症,找他摸摸、叫叫,祷告几声,都能好。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什么叫“祝由”,现在才知道安学大叔掌握的这手,正是民间秘传的道家“祝由术”。
一次,我随安学大叔一同回家,走到小官林子地北端的沟底,看到崖壁上裸露的三层颅骨,禁不住地头皮发麻。安学大叔安慰我说:“别怕,孩子!这些脏东西,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埋掉。”我不解地问他:“这怎么会呢?”他诡异地一笑:“走着瞧吧!”1975年春,公社组织力量,把这条弯曲的河道取直,将那些骷髅深深地埋进土里。1977年,峄城区运输公司在这儿征地,就在那片乱坟堆里,盖起了四楼高的办公楼及职工宿舍。
村庄的小溪啊,依旧东流,只不过那些欢腾的浪花已被盖进了深深的暗渠。原来的河道,已由崭新的幢幢小高层所代替,花团锦簇的城市小区,巍然矗立在村庄小溪的两畔!“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六十年甲子的一个轮回,就发生在这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无穷魅力,与现代时空的历史切换,怎么能够不让人称奇!
2025年8月28日写于峄城
作者简介:
王慎春:男,汉族,中共党员,原始学历高中,自修山东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曾任民办教师,后提任镇党委专职通讯报道员八年,后参加工作在煤炭部基建工程三处,调回原籍任电视台记者,曾有诗歌,报告之学,通讯,电视专题等作品获得国家、省、部级奖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