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龙诀初鸣
杂役峰的夜,鼾声、磨牙声、梦呓声交织,空气里弥漫着汗臭与廉价草褥的气息。楚禹盘膝坐在冰冷的板铺角落,呼吸微不可闻。同屋的几人早已沉入梦乡,无人留意这个沉默寡言的新来者。
他心神沉入体内,依照《九霄龙吟诀》那玄奥晦涩的初篇法门,尝试引导那丝微弱的气感。白日里测试时死寂沉沉的劣等杂灵根,此刻却如同被注入了一丝奇异的活力,虽依旧驳杂微弱,却不再是一潭死水,竟能缓缓牵引周遭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灵气。
灵气入体,如冷针游走,冲刷着干涸的经脉,带来细微的刺痛与酸胀。楚禹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牙关紧咬,忍受着这初涉道途的必经之苦。那柄生锈的短剑被他紧紧握在手中,剑身冰凉,其上那些暗金色的纹路在黑暗中极偶尔地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光,旋即隐没。
功法运转,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白日的屈辱——水晶碑前死寂的灰光,王执事毫不掩饰的轻蔑,同门肆无忌惮的嘲讽,刘管事那看废物般的眼神……还有母亲冰冷的手,刘疤眼狰狞的嘴脸。
恨意与不甘如同毒火,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就在这情绪激荡的刹那,《九霄龙吟诀》的运行陡然加速了一分,吸纳灵气的效率竟微不可察地提升了一丝!那锈剑也似乎微微一热。
楚禹心头一震,蓦然明悟。
这部神秘功法,竟似以情绪为柴,愈是极端的心境,愈能推动其运转?这念头令他脊背窜起一丝寒意,却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兴奋。
此后日子,楚禹白日劈柴挑水,做着最粗重的活计,忍受着刘管事的呼来喝去与其他杂役的排挤刁难。他沉默如石,将所有讥讽与劳累尽数吞下,化作眼底愈积愈深的幽暗。
每至夜深人静,他便疯狂修炼《九霄龙吟诀》。恨、怒、不甘、野望……诸般情绪成了他最好的资粮,推动着那劣等灵根以一种近乎诡异的方式汲取着微末灵气。进步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部,某种力量正在一点点积累、蜕变。那柄锈剑,他再未让离身,日夜摩挲,虽再无那夜异象,却总觉得与之联系日渐紧密。
一月后的黄昏,楚禹刚劈完如山般的柴薪,浑身汗湿,手臂颤抖。正准备去领那份粗糙的饭食,却被刘管事拦下。
“楚禹,库房那边还缺三十担灵谷要连夜入库,你再去一趟。”刘管事揣着手,语气不容置疑。这明显是额外的刁难,灵谷沉重,蕴含微弱灵气,对修炼无益,反倒耗人体力。
旁边几个杂役弟子发出幸灾乐祸的低笑。
楚禹擦汗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刘管事。一月苦修,虽修为依旧低微,但目光却愈发沉静,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刘管事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随即恼羞成怒:“看什么看?还不快去!完不成,今晚就别想吃饭了!”
楚禹沉默地放下汗巾,转身朝库房走去。
夜色渐浓,楚禹独自一人将最后一担灵谷扛入巨大幽深的库房。体内那丝微薄的气力几乎耗尽,脚步虚浮。他靠着冰冷的谷堆坐下,喘息着,从怀中摸出半个冰冷的硬馍,默默啃噬。
库房角落,突然传来细微的啜泣声。
楚禹动作一顿,警惕望去。只见阴影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看服饰也是个杂役弟子,年纪似乎比他还小些。
那少年也发现了他,受惊般抬起头,脸上青紫交错,满是泪痕和恐惧。
楚禹认得他,是负责照料灵田的小豆子,性子懦弱,经常被欺负。
“怎么了?”楚禹开口,声音因疲惫而沙哑。
小豆子看清是他,似乎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抽噎:“楚…楚师兄…他们…他们抢了我这个月的灵石份额…还打我…说我弄坏了王师兄的药锄…可我没有…”
杂役弟子每月也能领到一块劣质灵石,虽是修真界最微不足道的资源,却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楚禹沉默地看着他。弱肉强食,这规则在仙宗底层,体现得更加赤裸。
就在这时,库房大门被人哐当一声推开。三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晃了进来,为首的叫孙大牛,是杂役峰一霸,颇有几分气力,平日没少欺压他人。他手里抛着一块灰扑扑的劣质灵石,正是小豆子那份。
“哟,小豆子,躲这儿哭鼻子呢?还找了个哑巴作伴?”孙大牛嗤笑,身后两人也跟着哄笑。
小豆子吓得浑身发抖,直往楚禹身后缩。
孙大牛目光落在楚禹身上,满是恶意:“新来的,识相点滚开,别碍着爷们儿办事。”
楚禹缓缓站起身,将最后一点硬馍塞进嘴里,慢慢咀嚼,咽下。他没有看孙大牛,反而看向小豆子,问:“是他们抢的?”
小豆子恐惧地点点头。
孙大牛恼了:“妈的,给你脸不要脸!一个九品废灵根的废物,也敢管老子的闲事?揍他!”
身后两人立刻狞笑着扑上来。
楚禹眼底寒光一闪。一月来的屈辱、愤懑、还有修炼《九霄龙吟诀》所积攒的那一丝微弱却异常凌厉的气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他不退反进,侧身躲过一拳,体内那丝气力灌注右臂,并指如刀,精准地劈在一人肘部麻筋处!同时脚下步伐一错,看似踉跄,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另一人的扫堂腿,肩头顺势狠狠撞在其肋下!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股冰冷的狠劲!
“咔嚓!”一声轻微的骨裂声伴随着惨叫响起!
那被撞中肋下的杂役惨叫着倒地翻滚。另一个抱着软垂的胳膊,冷汗直流,惊骇地看着楚禹。
孙大牛愣住了,没想到这个看似瘦弱的废物竟然这么狠辣!
“你找死!”他怒吼一声,蒲扇般的大手裹挟着风声抓向楚禹面门,他练过几天粗浅的外门功夫,这一抓颇有威力。
楚禹只觉劲风扑面,呼吸一窒。但他心念急转,《九霄龙吟诀》的行气路线自发运转,一股凶戾之气直冲顶门,视野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极淡的血色。他竟不闪不避,调动全身那微弱的气力,汇聚于拳,直直迎了上去!
以硬碰硬!
“嘭!”
两拳相撞,闷响声中,楚禹蹬蹬蹬连退五六步,撞在谷堆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又被他死死咽了回去,整条右臂剧痛发麻,几乎失去知觉。
孙大牛也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愕,他的拳头指节处传来剧痛,仿佛砸上了一块生铁!
这小子…有古怪!
楚禹缓缓站直身体,抹去嘴角一丝血渍。他抬起头,目光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死死锁定孙大牛。那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退缩,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和狠厉,仿佛受伤的孤狼,准备拼死一搏。
库房内气氛骤然凝固。
孙大牛被这眼神盯得心底发毛,竟一时不敢再上前。他看着楚禹那不断滴血的拳头,又看看倒地呻吟的同伴,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好…好小子!你给老子等着!”
说罢,竟不敢再多留,搀起同伴,狼狈地退出了库房。
库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小豆子粗重的喘息声。
楚禹身体晃了晃,靠住谷堆才勉强站稳。他低头看着自己依旧紧握的拳头,指缝间鲜血淋漓,体内气血翻腾,那丝《九霄龙吟诀》修炼出的气力已消耗殆尽,但却异常活跃,似乎在欢呼雀跃。
他胜了。以最微末的修为,惨烈地击退了强敌。
小豆子颤巍巍地捡起那块掉在地上的劣质灵石,双手捧到楚禹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感激:“楚…楚师兄…谢谢你…这个…给你…”
楚禹看着那块灰扑扑、杂质众多的灵石,摇了摇头,声音因脱力而低哑:“自己收好。以后,硬气点。”
他拖着疲惫不堪、多处受伤的身体,一步步挪出库房。
门外,月冷星稀。 寒风吹过他汗湿的衣襟,冰冷刺骨。
他抬起头,望向仙宗深处那灯火辉煌、灵气氤氲的万千峰峦,那里是内门弟子所在,是云端之上。
然后,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沾血的手。
路还很长,很长。
但他终于,挥出了第一拳。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