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忆至亲,遥寄吾父——写在父亲生日的思念
原创作者:顾勇
于今日而言,2025中元节,每一个失去至亲的人,都要历经一场直抵心底的思念与伤痛。下午有幸赴《余歌》音乐会之约,旋律流淌间,与众人一同追忆曾相伴的他们,眼眶竟不自觉地湿润。那些离去的身影从未真正走远——他们的音容笑貌、寻常日常,还有曾给予的满腔爱意与深重恩情,在此刻尽数清晰浮现。
父亲离开我们已十六载,可在我心里,他仿佛从未走远,始终在某个角落静静陪伴。
父亲生于苏北农村,家境贫寒,家中兄妹八人,他排行第二。大伯身子孱弱,家里的苦活、重活、累活,自然都压在了他肩上。为了撑起这个家,父亲没能走进学堂,却成了我一生中最厚重、也永远读不尽的“生命之书”。这“书”没有一字一句,却用岁月刻下了“勤劳”“勇敢”“善良”“节俭”,成了我此生用之不竭的精神宝藏,也是我前行的永恒动力。
大水牛是父亲一辈子最好的伙伴,更是他最默契的搭档。对父亲来说,那片广袤的田地,便是他的整个世界;而“勤劳”二字,早已被他深深镌刻在这片土地的每一寸肌理里。从春耕到秋收,天还未亮透,父亲就牵着水牛走进田间:一手稳稳扶着沉重的犁柄,一手紧紧攥着缰绳,脊背弯成弓的模样,从田埂这头走到那头,一趟又一趟,不知疲倦。若用如今的手机记步,父亲每日的步数定不会少于五万。犁刀划过之处,板结的泥土像大海的浪涛般层层翻涌;纵横的田埂与沟壑,又恰似书本上规整的田字格。经父亲犁过的田,土壤松软平整,庄稼也长得格外旺盛,周边村子的人都乐意找他帮忙。尤其到了谷雨前后的插秧季,父亲整日泡在水田里,双脚被泡得溃烂,却从不说一句疼,没歇过一天工,更没拒绝过任何人的请求。他心里清楚,误了春天的最佳种植期,就误了农人的全年期盼——这份沉甸甸的期待,他怎忍心辜负?如今每次回老家,我总爱到那片田埂上走一走。恍惚间,仿佛又看见父亲被汗水浸透的背影,听见大水牛呼哧带喘的声响,还有他“驾、驾、吁、驾……”的吆喝,在田野间久久回荡,从未消散。
父亲一辈子养过好几头牛,每头牛的性子都不一样。记得生产队里曾有一头成年公牛,性子烈、脾气躁,不仅不肯好好干活,还总用牛角顶人,大人小孩见了都躲着走,没人愿意接手喂养。最后队长找到父亲,他没多问一句,就把牛牵回了家。我躲在一旁偷看:那牛个头高大,两只弯弯的牛角上拴着铁链,勉强限制着它的动作,身上还带着不少伤痕。我忍不住抱怨:“爸,为啥要养这个‘祸害’啊?”父亲没接我的话,只是往后的日子里,天天围着这头牛转。直到有一天,我亲眼见那牛发了疯——猛地甩脱铁链,扬起蹄子,像头野牛似的冲向父亲,把他重重摔进刚翻耕的水田里。父亲爬起来时,浑身沾满泥巴,活像个泥人,可他没恼,更没抬手打牛。只是抹掉脸上的泥水,又带着平静而坚定的神情,一次又一次靠近,轻声安抚。牛角曾划伤他的胳膊,牛蹄曾踩肿他的脚,可父亲从没退过半步。日子一天天过去,那原本桀骜不驯的牛,竟渐渐温顺下来,最后能辨出父亲的脚步、听懂他的声音,甚至一个手势,就能乖乖低头迈步,变得任劳任怨。这场沉默的较量里,藏着的正是刻在父亲骨子里的“勇敢”。我名字里的“勇”字,便是奶奶特意取的,她盼着我能长成父亲那样的人。
“善良”是父亲身上最朴素的底色,从未褪色。他的力气好像总也用不完,不仅顾着自家的田地,还总把力气分给邻里:谁家盖房子,需要挖地基、打夯土、挑砖块、装瓦片;谁家收稻谷、打麦场、送粮食进仓库,总能看见父亲忙碌的身影,从不求回报。父亲的节俭,也是刻在骨子里的。除了每天抽几支最便宜的烟、喝二两白酒,我几乎没见他为自己花过钱。自从我当了兵,他的衣服就成了我的旧军装——绿色洗得发白发浅,领口、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依旧被他穿得整齐。在田里干活时穿,去镇上赶集时穿,就算走亲访友,也还是这一身。母亲总想着给他添件新衣,他每次都笑着摇头:“花那钱干啥?哪件衣服都比不上儿子这军装结实,干活得劲,穿着也舒坦!”
父亲走的那天,太过突然,我连一句道别都没来得及说。他的一生,没有说过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就像他深爱的那片土地,默默耕耘,默默奉献。可他留给我的,是永远的暖意,是生生不息的希望。如今我正处在承上启下的人生阶段,每当感到疲惫,或是对前路迷茫时,关于父亲的记忆就会像一道光,照亮我的心田,给我往前走的勇气与力量。这份记忆也总在鞭策我,要带着和父亲一样的勤劳、勇敢、善良与坚韧,去开垦属于自己生命里的那片广阔天地。
今天,也是父亲的生日。千言万语,终究化作一句:感恩您的养育之恩,儿子永远爱您!
2025/9/6
都市头条编辑:张忠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