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废脉砺心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却顽强。
谢静舟的话点醒了苏墨白。是的,他们还活着。同心契的力量以某种未知的方式保住了他们的性命,而《河洛札记》中定然还藏着周喆未能直接言明的、关于恢复甚至超越过去的可能。
任何微小的可能,在绝境中都是唯一的稻草。
从这一天起,苏墨白不再沉湎于绝望和气馁。每当从昏睡中短暂清醒,他便强忍着经脉如同寸寸断裂般的剧痛,尝试重新感应气感,引导那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河洛札记》残留的温和能量在体内流转。
每一次尝试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剧烈的痛苦往往只能换来一丝头发丝般纤细的能量流动,稍有不慎便会引得气血翻腾,呕血不止。但他没有放弃,一次,两次,十次,百次……意志力顽强得让旁观的婆婆都为之动容。
谢静舟也是如此。她虽目不能视,但对自身内部的感知和控制力却远超苏墨白。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微弱的、带着幽冥属性的内息,如同最精密的绣花,一点点修复着受损最重的经脉节点。她的进度似乎比苏墨白稍快一些,但也极其缓慢,且同样伴随着巨大的痛苦。
任何力量的恢复,都没有捷径可言。
婆婆除了照料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钻研那本《河洛札记》和从周喆草庐带回的《骊山秘考》。她武功虽高,但对这些深奥的星象、阵法、秘闻所知有限,只能结合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和见识,努力从中寻找可能对两人恢复有帮助的线索。
“周老头这笔记里提到,”这一日,婆婆指着《骊山秘考》中的一页,“骊山深处生长着一种名为‘地脉紫芝’的灵药,据说生于极阴之地,却能吸纳地脉阳气,蕴含磅礴生机,对修复经脉有奇效……只是旁边又批注说‘伴生魇兽,凶险异常’。”
地脉紫芝?苏墨白和谢静舟心中都是一动。这或许是加快他们恢复的关键。
但“伴生魇兽,凶险异常”这八个字,又让心情沉重下去。以他们现在这状态,莫说凶兽,便是一只野狼也足以致命。
“还有这里,”婆婆又翻到《河洛札记》的某一页,上面绘制着一些古老的气血运行图,与当今武林主流的功法大相径庭,“这运行路线好生奇怪,似乎更注重滋养本源而非追求威力,倒像是一些失传的上古养生法……或许对你们现在的状况有用?”
两人仔细听着婆婆的描述,默默记下那些运行路线。虽然无法立刻尝试,但无疑又多了一份希望。
日子就在这痛苦的煎熬和微弱的希望中一天天流逝。他们的外伤在草药和那奇异能量的作用下渐渐愈合,但内里的创伤依旧严重,行动依旧艰难。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天夜里,苏墨白在又一次失败的行功后,疲惫地躺下,目光无意间透过石缝,看到夜空之中,繁星璀璨,北斗七星尤其明亮。
忽然,他心有所感。 《星陨心法》的总纲悄然浮上心头:“感星辉,引天元,炼己身,通百窍……”
他之前一直试图在体内寻找、凝聚那已然消散的内力,却始终徒劳无功。为何不尝试……直接引动外界微薄的星力呢?虽然他的经脉无法承受强大的能量,但最细微的星辉呢?哪怕只有一丝,或许也能起到滋养之效?
这个念头一起,便再也无法遏制。
他再次挣扎着坐起,摒弃一切杂念,不再执着于丹田气海,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出去,尝试着用意念去感应那漫天星辰,尤其是与他功法最为契合的北斗星力。
起初,毫无反应。他的感知如同石沉大海。
但他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尝试,将自身想象成一块干燥的海绵,渴望汲取那天空中的丝丝湿气。
渐渐地,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他仿佛真的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凉、极其细微的能量,如同最轻柔的雨丝,穿透洞穴的阻碍,洒落在他的皮肤上,并试图钻入体内。
然而,他的经脉太过脆弱堵塞,这丝微弱的星力根本无法引入,反而带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
就在他即将再次失败之际—— 他掌心的那道月痕,忽然微微温热了一下。 仿佛一个沉睡的枢纽被悄然触动。 那试图钻入体内的细微星力,竟然被月痕吸收了一丝,然后转化成为一种更加温和、更加容易吸收的能量,缓缓渗入他的经脉之中!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却真实无误!而且,没有带来剧烈的痛苦!
苏墨白心中狂喜!他找到了方法!这同心契的印记,不仅曾是钥匙,在力量耗尽沉寂后,竟然还能充当转化外界能量的媒介!
他立刻集中精神,继续引导着这微弱的星力,通过掌心月痕转化吸收。
整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吸收的能量也少得可怜,但对于近乎枯竭的他来说,无疑是久旱逢甘霖!
另一边的谢静舟似乎也察觉到了他气机的微弱变化,空洞的眸子“望”向他,带着一丝询问。
苏墨白压下激动,低声道:“尝试感应太阴星力,通过肩头印记。”
谢静舟何等聪慧,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闭上眼睛,尝试感应与《幽冥录》功法更为契合的月华之力。
同样经历了漫长的失败和尝试后,她左肩的月牙疤痕也微微发热,成功吸收转化了一丝极细微的太阴星力,融入己身。
两人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然速度慢得令人绝望,但这是一条实实在在的、通往恢复的道路!而且,通过这种方式吸收的能量,似乎对他们破损的经脉有着极好的滋养效果,痛苦也减轻了许多。
任何困境,都怕找到方法。
从这一夜起,每当夜幕降临,星辰显现,两人便会通过印记,艰难地汲取着微薄的星月之力,一点点修补着自身的创伤。
这个过程枯燥、痛苦、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意志力。但他们谁也没有抱怨,只是日复一日地坚持着。
婆婆看到他们的变化,老怀欣慰,更加卖力地研究古籍,寻找草药,为他们提供一切可能的帮助。
时光荏苒,秋去冬来。山洞外开始飘起雪花,寒意刺骨。
三个月的时间悄然流逝。
苏墨白已经能够勉强依靠自己坐起,甚至能在洞穴内缓慢行走几步。他体内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力,虽然远不如从前,但经脉的韧性却恢复了不少,不再动不动就剧痛吐血。
谢静舟的恢复情况更好一些,她已经能够自如行动,体内内息也稍强一些,甚至能勉强施展一两次那“灵犀步”了,只是威力大减。她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不再是那种病态的透明。
希望,如同黑暗洞穴尽头的光点,虽然依旧微小,却越来越清晰。
这一日,大雪封山。婆婆外出寻找食物迟迟未归。
苏墨白和谢静舟坐在洞口(被石块和藤蔓巧妙遮掩),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沉默不语。
经过三个月的朝夕相处、共同煎熬,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羁绊愈发深厚。很多时候,无需言语,便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和状态。
“等开春,雪化了,”苏墨白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多了几分力量,“我想去试试寻找那‘地脉紫芝’。”
谢静舟沉默了一下,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去。”
任何前路,需并肩同行。
就在这时,远处山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以及……婆婆一声短促而焦急的呼喝!
两人脸色同时一变!
婆婆遇到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