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破障锥心
油灯的光芒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将三人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不定。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苏墨白褪去上身衣衫,露出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身躯,盘膝坐于石床之上。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将《星陨心法》催动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极致,那丝微弱的内息在经脉中缓缓流淌,如同溪流试图融化冰封的河床。
谢静舟净手完毕,站在他面前。她手中捏着三枚长短不一的银针,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比平日所用的似乎更加纤细,也更加令人心悸。
“我会以金针刺入你‘神封’、‘灵墟’、‘命门’三穴。”她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此三穴关联心脉、气海与神魂,是幽锢散药力盘踞最顽固之处。金针入穴,会强行激发你自身潜力,冲击药力枷锁。过程如同刮骨锥心,你必须保持灵台清明,引导内息,否则一旦内息失控,轻则经脉受损,重则武功尽废,甚至……殒命。”
“明白。”苏墨白吐出两个字,声音沉稳。再大的痛苦,也比不上天机宫覆灭那夜他所承受的万分之一。
婆婆默默走到石室一角,浑浊的老眼紧紧盯着两人,干枯的手指微微蜷缩,似乎随时准备出手。
谢静舟不再多言,指尖微动。 第一针,快如闪电,直刺胸前“神封穴”! “呃——!”苏墨白身体猛地一颤,只觉得一股极其尖锐、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剧痛自胸口炸开!那感觉不像针扎,倒像是有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心脉之中!盘踞在穴道附近的幽锢散药力如同被激怒的冰蛇,疯狂反扑,与那股被金针强行激发出的灼热内息猛烈冲撞!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全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硬生生没有喊出声。
谢静舟指尖不停,第二针紧随而至,刺入“灵墟穴”! 这一次的痛楚更加猛烈!仿佛整个气海都被点燃、又被瞬间冰封!冰火交织的酷刑在他体内疯狂上演,经脉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刀片来回切割刮擦!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又迅速被一层寒霜覆盖。
第三针,“命门穴”! 此针落下,苏墨白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神魂仿佛都被这一针刺得震荡起来!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剧痛席卷了全身,几乎要让他彻底晕厥过去!三处要穴被同时激发,痛苦产生了可怕的共鸣,成倍增长!
“守住心神!引导内息,循《星陨心法》周天运转!”谢静舟的清喝声如同惊雷,在他即将崩溃的意识海中炸响。
苏墨白凭借着一股铁一般的意志力,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他疯狂地运转着心法,引导着那被金针激发出的、狂暴而灼热的内息,如同驾驭着一匹脱缰的野马,在布满坚冰和荆棘的经脉中艰难地冲锋、撞击、磨蚀!
每一次冲击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苦,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顽固的幽锢散药力,正在这狂暴的冲击下,一点点地被消磨、被融化!
痛苦仿佛没有尽头。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地狱中煎熬。
石室内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银针尾部因他体内气息激荡而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嗡鸣声。
谢静舟的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施展这种金针渡穴之法,对她心神的消耗同样巨大。她必须精准地控制每一针的力度和深度,感知他体内每一分气息的变化,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空洞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所有心神都系于指尖三枚银针之上。
婆婆在一旁,看得暗自点头。这小子的韧性和意志力,远超她的预期。而静舟这丫头,在金针渡穴上的造诣,也愈发精深了,竟能如此精准地操控这股狂暴的力量而不使其失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几个时辰。
苏墨白体内的灼热内息终于渐渐平息下去,那锥心刺骨的剧痛也开始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以及……一种久违的、内息流淌时带来的微弱通畅感!
虽然大部分经脉依旧被幽锢散药力阻塞,但最重要的心脉、气海附近的阻滞,已经被强行冲开了一部分!
“噗——”他猛地喷出一口乌黑的、带着冰碴的淤血,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虚脱地向后倒去。
谢静舟及时伸手扶住了他,指尖迅速搭上他的脉搏。片刻后,她微微松了口气:“成功了。三处关键穴道的药力已化去三成。接下来七日,需每日行功巩固,不可懈怠。”
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苏墨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艰难地点了点头,便沉沉睡去。这一次的沉睡,虽然是因为极度的虚弱,却也是三个月来,第一次没有在噩梦与惊悸中辗转。
第十一章 暗流触手
接下来的几日,苏墨白依照谢静舟的吩咐,每日巩固修为,化解药力。虽然过程依旧痛苦缓慢,但比起第一次金针破障已是轻松许多。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点点回来,虽然远未恢复巅峰,但已非之前那般手无缚鸡之力。
同时,他更加刻苦地向婆婆学习那些实用的搏杀技巧,并将逐渐恢复的内力尝试与之结合。他发现,婆婆所授的技法,虽然看似粗陋,却往往直指要害,效率极高,尤其适合在这种内力受限的情况下使用。他甚至开始尝试将天机宫的一些基础步法、身法融入其中,形成一种更适合自己当前状态的、独特的战斗方式。
谢静舟则大部分时间都在整理药材,或是通过婆婆带来的零星信息,试图分析宇文玄和幽冥殿主的真正目的。她的眉头时常紧锁,显然局势并不乐观。
这一日,婆婆外出的时间比平日长了许多。直到傍晚时分,她才带着一身寒意返回石室,脸色异常阴沉。
“婆婆,发生了何事?”谢静舟敏锐地察觉到不对。
婆婆放下手中的药篓,沉声道:“永巷的医馆,被烧了。”
苏墨白和谢静舟同时一惊。
“是意外?”苏墨白追问。
“哼,意外?”婆婆冷笑一声,“烧得干干净净,片瓦不留。火起得极快,左邻右舍皆言未见走水迹象,倒像是……凭空自燃。官府的人草草看了现场,定了天干物燥、烛火引燃的结论,便不再追究。”
凭空自燃?幽冥殿的手段! 他们是在泄愤?还是在毁灭可能存在的线索?或者……是一种警告?
“还有,”婆婆继续道,语气更加沉重,“黑鳞卫副指挥使赵罡,昨夜暴毙于家中。表面看是饮酒过度,心悸而亡。但谢流云暗中查探,发现其心脉碎裂,似被极阴寒的内力瞬间震断,表面却无丝毫伤痕。”
苏墨白倒吸一口凉气。黑鳞卫副指挥使,绝对是朝廷大员,竟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了?还是死在如此诡异的武功之下!幽冥殿的触手,竟然已经能如此轻易地伸向朝廷核心官员了吗?这是对谢流云那日插手此事的报复?
谢静舟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赵罡……我记得他。当年玉宸宫变后,他是最早一批投靠宇文玄的黑鳞卫军官。”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看来,宇文玄手下也并不太平,或者……他只是在清除可能的不稳定因素。”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预示着外面的局势正在急剧恶化,风暴正在酝酿。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洛京。”谢静舟做出了决定,“骊山之行,宇文玄和幽冥殿主必有重大图谋,我们不能坐视。而且,洛京已是龙潭虎穴,再待下去,迟早会被发现。”
“去哪里?”苏墨白问。
“去找一个人。”谢静舟道,“一个或许能帮我们解开部分谜团,并提供庇护的人。”
“谁?”
“ ‘隐圣’ 周喆。”
苏墨白心中一震。周喆!这个名字他听说过。据闻曾是先帝朝太子太傅,学究天人,却因不满宇文玄专权而愤然辞官,归隐山林,踪迹成谜。天下读书人无不景仰,称其为“隐圣”。他竟然还活着?而且听谢静舟的语气,似乎与他有旧?
“周老先生……会帮我们?”苏墨白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们一个是前朝公主,一个是朝廷钦犯,身份都极其敏感。
“周太傅乃帝师,忠的是大胤正统,而非权臣。”谢静舟的语气十分肯定,“而且,他当年……与我母后一族有旧。他归隐之地,婆婆知晓大致方位,就在洛京西南方向的云雾山中。只是山路艰险,且需避开官府和幽冥殿的耳目。”
计划就此定下。他们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以及苏墨白恢复更多的实力。
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在石室之中。苏墨白修炼得更加拼命,每一次行功都如同搏命。他知道,接下来的路途,必将步步杀机。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任何关系的本质是交换。他需要力量,去交换生存的机会,交换揭开真相的资格,交换……复仇的可能。
三日后,夜。 月黑风高,正是潜行之时。 苏墨白体内的幽锢散已化解近半,内力恢复了三四成左右,虽然远未到巅峰,但已足够支撑长途跋涉和应对一般的危险。
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地下石室,沿着一条更加隐秘、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的废弃水道,离开了洛京城。
冰冷的污水浸没了他们的腰际,黑暗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但没有人抱怨,只是沉默而快速地前行。
当他们终于从城外荒僻处的河道出口钻出,重新呼吸到冰冷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自由空气时,回首望去,巨大的洛京城如同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城头零星的火光像是它冷漠窥视的眼睛。
新的征程,始于足下。 前路迷茫,杀机四伏。 但他们的目光,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