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黄雀后
那支冷箭来的毫无征兆，狠戾刁钻，若非陆昭野反应极致，此刻已钉穿沈未央的后心。
箭矢没入青砖的嗡鸣犹在耳畔，陆昭野已揽着沈未央疾退数步，背靠冰冷的佛台，目光如电，扫视着大殿每一处可能藏匿死士的阴影。他手臂被箭簇划破，鲜血迅速渗出，染深了墨色衣袖。
沈未央被他紧紧护在身后，鼻尖全是他的血味和冷冽的松墨气息，心跳如鼓。方才那一瞬的扑救，快得不容思考，完全是本能。
可崔胤临死前那恶毒的挑拨，还有袖中这枚冰冷的玉牌，像毒刺般扎在她心头，让她无法沉浸在这短暂的、被保护的错觉里。
殿外死寂。范老没有发出任何信号。
来的不是崔胤或曹敬仁的人。
是新的敌人。
“看来，惦记这本账册的，不止我们两家。”陆昭野声音压得极低，贴着她耳廓响起，带着一丝因疼痛而产生的沙哑，“或者说，‘地藏’……从来就不止一个。”
他话音未落，破空声再起！
这一次，是数支弩箭从不同的方向同时射来！封死了他们所有闪避的空间！
陆昭野猛地将沈未央往佛台下一推，自己则拔出腰间软剑，剑光如匹练般荡开，精准地格飞 most 箭矢，但仍有一支擦着他颈侧掠过，留下一条血线。
沈未央滚入佛台下狭窄的空间，反手短刃出鞘，心脏紧缩。对方有备而来，且手段狠辣，是要将他们彻底灭口于此！
“点火！”殿外传来一声模糊的呼喝。
紧接着，几个黑乎乎、冒着烟的东西被从破损的窗棂丢了进来！
是火油罐！
罐子落地碎裂，刺鼻的火油味瞬间弥漫开来，火星随即迸射！
“轰——！”
烈焰腾空而起，迅速吞噬着殿内的帷幔、蒲团、木柱！高温扭曲了空气，浓烟滚滚！
他们不仅要杀人，还要毁尸灭迹，将一切烧个干净！
“走！”陆昭野一把将沈未央从佛台下拽出，软剑劈开一道燃烧坠落的帷幔，目光迅速锁定大殿一侧的偏门。
那是唯一的生路！
但偏门外，隐约可见人影绰绰，刀光反射着火光——早已有人守株待兔！
前有猛火，后有强敌。
陆昭野因吸入浓烟而剧烈咳嗽起来，肩伤和臂伤处的鲜血流淌得更急。他脸色苍白得透明，眼神却亮得骇人，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与冷静奇异地交织的神色。
他猛地看向沈未央，抓住她的手腕，将一件东西塞入她手中。
是那本紫檀木盒装着的账册！
“拿好！”他语气急促却不容置疑，“我引开他们，你从佛像后的密道走！范老会在出口接应！”
“你……”沈未央愕然。他要独自断后？在这火海重围之中？
“走！”陆昭野厉喝一声，猛地将她往佛像后推去，自己则转身，软剑挽起一道凌厉剑花，主动冲向偏门方向，迎向那些逼近的杀手！
“陆昭野！”沈未央失声喊道。
火光映照下，他墨色的身影义无反顾地扑入刀光剑影之中，瞬间被吞没！只有激烈的金铁交鸣和怒吼声传来！
沈未央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走？还是留？
理智告诉她，这是唯一的机会，他用自己的命为她换来的生机。仇未报完，真相未明，她不能死在这里。
可脚步却像灌了铅，无法挪动。
那个算计她、利用她、可能也与她血仇有关的男人，正在为她搏命。
为什么？
仅仅因为她是一枚还有用的棋子吗？
“咳……咳咳……”浓烟呛得她眼泪直流。
不能再犹豫了！
她一咬牙，猛地转身，扑向佛像后。记忆中陆昭野之前触动机关的位置，手指胡乱摸索着。
找到了！
机关按下，佛像底座悄然滑开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阴冷的风从下方吹出，暂缓了灼热。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火海激战之处，一跺脚，钻入密道。
身后，烈焰咆哮，兵刃撞击声、男人的怒吼声、梁柱坍塌的轰响交织在一起，仿佛地狱的奏鸣曲。
密道向下延伸，漆黑潮湿。沈未央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心脏狂跳，仿佛要炸开胸膛。手中那本账册和袖中的玉牌，沉甸甸地坠着她。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光亮。
出口到了。
她谨慎地放慢脚步，短刃横在身前，悄无声息地靠近。
出口外是一片荒草丛生的河滩，夜色深沉，水声潺潺。
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出口旁。
“沈姑娘。”是范老的声音。他衣衫染血，显然也经历了恶战，但眼神依旧沉稳。
“他呢？！”沈未央急声问道，声音因烟熏和紧张而嘶哑。
范老沉默了一下，晦暗的光线下，脸色凝重：“公子断后，老奴按计划在此接应姑娘。我们需立刻离开此地。”
他没有直接回答。
沈未央的心直直沉下去。
“他是不是……”她不敢问下去。
范老避开了她的目光，只道：“此地不宜久留。追兵可能很快会搜到这边。姑娘，请随老奴来。”
沈未央站在原地，手脚冰凉。河滩上的冷风吹在她滚烫的脸上，激起一阵战栗。
他……没能出来吗？
那个心思深沉、算无遗策、仿佛永远都能掌控一切的陆昭野，就这样……葬身火海了？
为了让她带着账册逃出来？
为什么？
袖中的玉牌硌着她，崔胤临死前的话如同鬼魅般在耳边回荡。
——“不如问问你身边这位陆公子……他们陆家，在那场盛宴里，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股巨大的、混乱的、令人窒息的浪潮将她淹没。恨意、猜忌、恐惧、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尖锐刺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撕裂。
她猛地抬头，看向火光冲天的寒山寺方向，那里已然一片混乱的赤红。
“走。”她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说。
转身，跟着范老，投入更深沉的夜色。
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疑虑和汹涌的情感之上。
账册在手，仇人已手刃其一，可她前路的方向，却从未如此迷茫过。
陆昭野，你究竟是谁？是棋手，是仇敌，还是……别的什么？
而这场大火，是终局，还是另一场更大阴谋的开端？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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