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并蒂莲开(终章)
绣灯熄灭的余烬中,那本绣谱无风自翻。页间飘出干枯的并蒂莲花瓣,触地即生新芽,转眼蔓延成莲海。清香涤荡处,孝服上的血咒渐渐淡去。
“陛下请看。”凌不语指尖拂过绣谱最后一页——那里绣着压魂井的全貌,井底竟生着一株并蒂莲,根须缠绕着九十七盏长明灯。
前太子孝服下的龙纹忽然发热,莲花应怒放,每片花瓣都映出个安睡的婴儿面容。井水无风自动,托起盏盏长明灯浮空,灯光连成北斗形状。
“是娘亲...”新帝泪落灯盏,“她用魂魄滋养并蒂莲二十年,就为超度这些无辜孩儿。”
商婉宁突然指向莲心:“那里是不是有东西?”
莲蕊处缓缓升起个玉匣,匣身刻着“天命裁缝”四字。凌不语以剪刀轻启,匣中锦缎上静静躺着三样物事:半把锈剪、缕银白长发,以及张婚书。
婚书上的名字令他呼吸骤停——凌夫人与国师玄冥。
“原来如此...”新帝接过婚书,指尖抚过夹在其中的血书,“国师与凌夫人本是夫妻,为护真龙血脉才假意投靠陛下。”
血书字迹斑斑:“玄冥身中蛊毒,不得不听命陛下。今以残躯设局,望夫人护太子周全。”
凌不语猛然想起儿时总来裁缝铺的哑巴绣郎——那人右颊有道疤,总偷偷将并蒂莲绣样塞给他。现在想来,分明与夜袭商府的刀疤脸一模一样。
“师父...”他攥紧半把锈剪,“原来您一直守着母亲。”
剪刀合璧处突然迸发强光,玉匣中的银发飞起,与新帝割下的发丝交织成绳。莲海无风自动,所有婴儿魂魄顺着发绳升空,化作星辰汇入北斗。
商婉宁忽然低呼:“你们看井水!”
清澈的井底现出玄冥的身影:他跪在凌夫人灵前,横剪自己的血脉:“以血换血,以命换命。今日斩断蛊契,望吾儿不语余生平安。”
画面骤转,永德十七年雨夜,玄冥右颊带着新伤冲进裁缝铺,将婴儿塞进凌不语怀中:“陛下发现太子身份,快带他从密道...”
门外箭矢破空声与他的闷哼同时响起。
凌不语颤抖着触摸井水,水面浮现密道出口——师父用最后力气堵住追兵,背上插满箭矢,手中紧握着半把剪刀。
“难怪师父临终前说‘剪刀合璧日,父子团圆时’。”他望向新帝,“原来您是我...”
新帝忽然扯开孝服,心口龙纹旁赫然是剪刀形状的胎记——与凌不语掌心被剪刀烙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孪生兄弟。”商婉宁展开血书背面,“皇后产下双生子,为防陛下迫害,将次子托付凌夫人。这就是为什么...”
她话未说完,莲海突然沸腾。所有莲花向着裁缝铺方向倾倒,花蕊中浮起缕缕青烟——竟是皇帝残存的魂魄!
那魂魄直扑新帝,却被孝服弹开。凌不语剪刀斩落,皇帝魂魄发出凄厉尖啸:“朕才是真龙!你们这些...”
并蒂莲根须突然破土而出,将魂魄拖入地底。地面合拢处生出新莲,花开时映出皇帝一生的走马灯:从弑兄夺位到血祭亲族,最终画面定格在他亲手剪断太子脐带的刹那。
剪刀嗡鸣着飞向那朵新莲,刃口划过,所有罪恶随花瓣零落成泥。
晨光彻底照亮长安时,九十七盏长明灯汇成星河,向着北方归去。新帝褪下孝服,露出完整的龙纹——那纹路终于不再沾染血色。
“自今日起,裁缝铺为钦天监正殿。”他执起凌不语的手,“弟弟可愿与朕共治这山河?”
凌不语却摇头,剪刀轻点莲海。并蒂莲纷纷让路,露出井底通道:“母亲留话,井通四海。臣愿持剪刀尺素,为陛下丈量民间疾苦。”
商婉宁忽然拆开发髻,青丝垂落处竟是女儿身:“前朝暗卫统领商婉宁,请旨随行。”
三人相视而笑时,第一缕阳光正好照透裁缝铺的窗棂。那件未完成的嫁衣终于显露出顺纹针脚,袖口绣着并蒂莲与交错的剪刀。
坊间从此传说:每逢冤情得雪之夜,总有双生兄弟持剪而来。一人量天测地,一人缝补乾坤。
而裁缝铺的绣灯再未亮起,只在案上留了本翻开的绣谱。最后一页添了新纹样: 并蒂莲开处,自有天尺量。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