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阳光,明朗而妩媚地穿透松林,暖暖地照在每个在山上忙碌和闲荡的人身上。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时而在沟壑里闷响,时而在山坡上炸裂;猛烈无比的“春雷”,时不时地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叫,直冲云天。爆竹的烟雾与各个坟头的香火相互交织,令人神情恍惚。此刻,不知阴间的先人们是否觉醒,是否感知其后辈的深情表达?
插花,点香,磕头跪拜,燃放鞭炮,这一系列动作即将做完时,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及面孔,突然在我右眼角边出现:圆脸,白里透红,浓眉大眼,齐耳的短发乌黑发亮;她中等身材,稍显发福。时隔三十余年,少女成为中年妇人,她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仔细打量,与过去还是有些不同:脸上的皮肤显得粗糙了,头上一对粗辫子没有了。
青春的记忆翻江倒海……她住我家隔壁,从小到大,似乎没有名字,只听她的父母喊她“女儿”,全村人也跟着叫;与她同时长大的小伙伴们,包括我,也这样叫。小时候的她,总是破衣烂衫,说话直来直去,与同龄女孩相比,她特别勤快,总是跟着大人忙进忙出。不知何故,父母没有送她上过学,但她并不因为自己是文盲而自卑,见了人总是笑嘻嘻的。十五六岁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她越长越好看,不仅因为个子高了,头上的辫子长了,胸部丰满了,而且,她的面部表情也变得丰富了,尤其是那双似乎清澈见底的双眸,羞涩而妩媚。每次从她家门前走过,或她从我家门前走过时,我都禁不住要多看她几眼。
忽然有一天傍晚,她在我家窗外喊我,说有件事情跟我说。我略有疑惑,愣愣地跟着她,来到一个稍显偏僻的地方。她突然郑重其事地问我:“知道有个人喜欢你吗?”见我吃惊而惶惑,她说出了一个女孩的名字,并说几天前,那女孩曾经专程来村看过我。见我疑惑,她不轻不重地朝我肩上推了一掌笑道:“骗你是小狗!”
平凡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广播里报道,唐山大地震,死了许多人。紧接着,各地都在防震,农村房前屋后,到处都搭着防震稻草棚子。
那天晚上屋里很热,年纪大的长辈们不信邪,称地震不会说来就来;或许是相互比狠,看谁更不怕死,他们摇着大蒲扇,照常在家里睡觉。只有年轻人和小孩们图新鲜,去防震棚里睡,一是凉快,二是好玩。我家和她家两个棚子紧挨着。弟弟妹妹们玩累了,一个个睡熟之后,已经夜深人静。只有我,躺在住床上翻来覆去,透过棚顶的边沿,望着满天星星发呆。
“你睡着了吗?”睡在另一个棚子里的她,忽然悄声同我打招呼。
“没有”,我的声音也很轻,甚至比弟弟的鼾声还要轻:“你也睡不着啊?”
“我好冷……”她的声音闷而碎,像是从水缸或瓮里发出来的。随即无语,但可听得到不大均匀的呼吸。周围太安静了,静得我莫名地心慌。我忍着突突的心跳,强迫自己安睡,但就是睡不着,于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需要被子吗?”
她没回应。我干咳一声坐起,身子摇晃着来到她的棚子里,呆呆地站在离她竹床一两米远处,壮着胆子问道:“还冷吗?”
还是没有回音。朦胧的星光,穿过稻草棚门,隐隐地照着她凸凹丰硕的身躯。或许是我身影的投射,她身上仿佛有一片淡淡的阴影,在她腰部上下慢慢地晃动。她胸部以下,大腿以上,正好盖着一块很不规则的破旧布单;上面是饱满微挺的双乳轮廓,下面是忽明忽暗、肉感壮实的腿部,令人不堪正视。只见她翻了个身,由平躺变成侧卧,背对着我。眼见她裸露的双肩,因不均匀的呼吸而隐约摇动,我知道她在装睡,于是,吃吃地笑了一声:“知道冷还在装!”
“你出去,烦人!”她笑而嗔怪地,突然伸开双手,猛地把那块破旧的布单从腹部掀起,卷到头上,紧紧蒙着自己的脸,十分羞涩地冲我轻喊:“我怕,你坏!”
我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靠近她的床前。一股淡淡的、温软的肉体暗香,冲得我浑身燥热。我想扑上去温暖她,满足一下彼此的好奇心、一种难以控制的欲望。
正在这时,她家的窗户里突然亮灯了,传出她弟弟的哭声,喊爹叫娘。小家伙怎么了?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不听话的东西,肚子又痛起来了”。我们就此沉默,我适可而止,但还是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在她浑圆的臀部上拍了一巴掌,又蹑手蹑脚地回到自家的稻草棚里,对着满天的星星默默感叹:天啊,我差点犯罪了!
眨眼之间,我们都步入中年。好不容易见了一面,可是,周围爆竹声,不许我们久留山上,更不许我们有很多的寒暄与问候。只记得她目光闪烁地看了我一眼,直愣愣地问一句:“老婆么样,漂亮吗?”还没等我回答,她的家人就喊她到另一个坟上烧香去了。
就这样,眼看着她忙完之后,朝我招了招手,随即陪伴家人匆匆下山,背影消失在山下大路的转弯处。从此,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