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残雪映旧痕
楚云深随着萧天衍来到后山墓园时，雪已渐歇。残雪压松，墓碑林立，最前方那座汉白玉碑格外醒目——"云梦剑宗第十七代宗主风清扬之墓"。
"师尊..."楚云深跪在墓前，指尖轻抚碑上刻字，十年坚忍在这一刻化作无声泪水，"弟子回来了。"
萧天衍静立一旁，任由风雪染白眉须。待楚云深情绪稍平，才缓缓开口："师兄临终前，其实早已猜到真相。"
楚云深猛然抬头："师父他..."
"他说你性子最似他年轻时，宁折不弯，若非不得已，绝不会行背叛之事。"萧天衍望着墓碑，眼中泛起追忆，"他唯一担心的，是你看似随和实则倔强，能容天下难容之事，却不容自己半分过错。"
楚云深默然。这确是他最大的心结——十年间扫荡魔道，看似为民除害，实则是以杀戮麻痹自责。
"师父可还有遗言？"
萧天衍从袖中取出一封泛黄信笺："师兄留给你的。"
楚云深双手微颤地接过，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云深吾徒：若见此信，说明你已归来。勿自责，为师从未怪你。当年魔道环伺，汝能当机立断，忍辱负重，实已得道心真谛。唯切记——强大非是斩尽杀绝，而是海纳百川。天衍剑诀最后一卷，为师早已藏于..."
信到此戛然而止，后半截被撕去。
"这..."楚云深疑惑地看向萧天衍。
"信是师兄临终前所写，当时他突然病情加重，未能写完。"萧天衍叹息，"后半截不知所踪，恐怕是被宗门内奸取走。"
楚云深神色一凛："内奸？」
"否则毒骨老人如何能轻易潜入？又如何知你今日归来？」萧天衍目光深邃，"云深，你归来只是开始，真正的风波还在后面。"
正当此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苏婉儿匆匆赶来，面色焦急："宗主，师兄！林师兄他...他在殿前要自废武功！"
二人对视一眼，立即赶往主殿。
殿前广场上，林惊羽跪在雪地中，长剑横于膝前，四周围满了劝阻的弟子。
"让开！」林惊羽声音嘶哑，「我险些害了宗门功臣，枉为大师兄！"
楚云深快步上前："林师兄，何必如此？"
"楚师弟..."林惊羽面露愧色，「我心胸狭隘，十年来看似维护宗门，实则是嫉妒你的天赋。今日更是非不分，险些酿成大错..."
楚云深伸手扶他："师兄请起。若非你坚守宗门规矩，云梦剑宗早已乱象丛生。你的严谨，正是宗门所需。"
"可我却..."
"疑心未必是错。」楚云深语气温和，「若是我处在你之位，见叛徒归来，也会警惕。师兄忠于职守，何错之有？"
林惊羽怔怔望着他，难以相信这是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天才少年。十年光阴，竟将一块璞玉打磨得如此温润通透。
萧天衍适时开口："惊羽，既然云深不怪你，便起来吧。宗门正值多事之秋，需要你们师兄弟同心协力。"
林惊羽这才起身，向楚云深郑重行礼："今后但凭差遣。"
楚云深还礼："师兄言重了。"
化解这段恩怨，楚云深转向苏婉儿。十年不见，她已从活泼少女出落成清丽佳人，唯有那双明眸依旧清澈如初。
"苏师妹，别来无恙。"千言万语，终只化作一句问候。
苏婉儿眼中含泪，却绽开笑容："师兄倒是变了许多。"
"哦？何处变了？"
"从前你如出鞘利剑，光芒耀眼却让人不敢接近；如今..."她微微偏头，"如今像是归鞘的古剑，温润沉静，却更显深邃。"
楚云深轻笑："师妹倒是会说话了。"
二人相视而笑，十年光阴仿佛从未存在。但楚云深心中明白，有些隔阂需要时间消融，就像冰雪融化需要春风耐心呵护。
是夜，楚云深被安排住回从前的院落。推开门，屋内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短暂外出。
"我一直有打扫。」苏婉儿站在门外，月光洒在她肩头，「总觉得你会回来。"
楚云深心中触动："多谢师妹。"
"不必谢我。」她走进屋内，从枕下取出一物，「这是你当年落下的，我一直保管着。"
那是一个简陋的剑穗，红绳已褪色，却是楚云深入门时苏婉儿所编。当年他珍若性命，后来匆忙离去，未能带走。
"没想到...你还留着。"楚云深接过剑穗，指尖微微发颤。
"我留着的东西可多了。」苏婉儿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叠信笺，「还有这些，你当年每月寄回的银两，我都记着账呢。大师兄不知道，那些接济宗门穷困弟子的银两，其实是你省吃俭用攒下的。"
楚云深愕然："你如何得知？"
"因为你总是用同样的信封装银票。」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而且除了你，还有谁会记得小师妹需要买药，张师弟老家遭灾？」
楚云深不禁莞尔："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苏婉儿忽然正色，「包括你为何独独不给我写信。"
庭院寂静，只闻雪落松枝的细微声响。
楚云深望向窗外明月，良久方道："有些话，当面说更好。"
"那现在可以说吗？"
他转身凝视着她："十年间，我走过万里山河，见过众生百态，却总是在月夜想起一个人。想起她练剑时认真的模样，喂鱼时开心的笑容，还有...送我剑穗时羞怯的神情。"
苏婉儿眼眶渐红："那你可知道，她等了你十年？拒绝了所有提亲，只因相信你会回来？"
"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该由我说了算。」她上前一步，「楚云深，你还要逃避吗？"
他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终于放下所有顾虑，将她拥入怀中："不逃了。再也不逃了。"
月光如水，映照着两个相拥的身影。十年相思，化作此刻静谧。
然而温馨总是短暂。翌日清晨，急促钟声惊醒了整个云梦山——警钟七响，代表有强敌来犯！
楚云深第一时间赶到主殿，只见殿前广场上已聚集了数百名黑衣武者，为首的竟是个面容妖冶的红衣女子。
"赤练仙子！」有弟子惊呼，「她不是三年前被楚师兄重伤了吗？"
楚云深蹙眉。当年他确实重创此女，按理说绝无生还可能。
红衣女子娇笑："楚云深，别来无恙？听说你回老家了，特来叙旧。"
楚云深踏步上前："既然捡回一命，何必再来送死？"
"呵...好大的口气！」女子笑容骤冷，「今日不同往时，我可是有备而来！」
她拍了拍手，身后武者分开，露出一个被铁链束缚的老者——正是昨日逃脱的毒骨老人！
"没想到吧？」赤练仙子轻笑，「你的老对头，现在是我的奴仆。」
楚云深面色凝重。毒骨老人眼神空洞，显然已被控制心神。能操纵这等高手，幕后之人恐怕非同小可。
"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简单。」赤练仙子指尖绕着一缕红发，「交出天衍剑诀，否则...」她目光扫过全场，"今日血洗云梦山！"
林惊羽怒喝："狂妄！云梦剑宗岂容你撒野！"
"哦？那就试试看。」赤练仙子轻笑一声，毒骨老人应声而动，白骨杖带起滔天黑气！
楚云深无心剑出鞘，剑光如虹，挡住这一击。但令他心惊的是，毒骨老人的功力竟比昨日暴涨数倍！
"他被下了蛊！」萧天衍沉声道，「激发潜能，透支生命！"
楚云深心念电转，突然收剑后撤："所有人退入大殿！启动护山剑阵！"
林惊羽不解："为何要退？我们未必会输！"
"他们的目标不是决战。」楚云深目光锐利，「是调虎离山！"
果然，后方突然传来爆炸声——藏经阁方向浓烟滚滚！
"不好！」萧天衍色变，「他们的目标是..."
"师父的密室。」楚云深接口，「那封残缺的信，恐怕暗示了什么。」
赤练仙子大笑："现在明白已经晚了！主上早已得手！"
楚云深却突然笑了："真的吗？"
他剑尖轻挑，地上积雪突然泛起金光，无数剑影冲天而起，将整个云梦山笼罩其中！
"早就料到你们会来。」楚云深语气平静，「这个剑阵，我布了整整一夜。」
赤练仙子脸色骤变："你...你早就..."
"没错。」楚云深目光如电，「从毒骨老人轻易逃脱起，我就知道这只是开始。现在，该请幕后之人现身了。」
他转向后山方向，朗声道："阁下看了这么久戏，不打算现身一见吗？"
寂静片刻，后山传来一声轻笑："好个楚云深，果然名不虚传。"
一个白衣人影踏空而来，面容普通，却气度非凡。最令人震惊的是，他手中拿着半封泛黄的信笺——正是风清扬遗书的后半截！
"师父的信...怎么在你手中？」楚云深瞳孔微缩。
白衣人微笑："因为当年撕走这半封信的人，就是我。」他顿了顿，说出更惊人的话：
"你们尊敬的师尊风清扬，其实是我的杀父仇人。"
全场哗然！
楚云深握紧剑柄，心中波澜起伏。他终于明白，这场恩怨远比想象中更加深远。而天衍剑诀背后，似乎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第二章 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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