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
冷国俭:皓首穷经逐梦行 丹心化桥连古今
2021-12-25 阅读220
没世从教,伏案潜心,他,曾以平生所积的古典文化学识递薪传火30余载,诲人不倦,门下桃李芬芳、才俊辈出。
年逾八旬,身体多病,他,却仍痴痴地沉浸于那枯涩难懂的国学研究译释中,甘愿铺路,不惜呕心沥血,皓首穷经。
冷国俭——一位一生以文化学识传递温度的学者。退休前,他是市委党校一位教授古汉语文学的老师。
当记者走进他家中采访时,看到老人虽尚有病态,举手投足之间,却仍掩不住特有的儒雅之气和学者风度。
走进他的书房,顿时就被其中浓郁的文化气息感染了。不大的书桌上,层层叠叠堆满了各类古籍书,还有厚厚的字词工具书等。这情景,还真应了那句“室雅何须大”的味道。
我们的话题,就是从他如何走入这艰涩难懂的古代文化开始的——
“启蒙”之学,成一生不舍之学
人,这一辈子走怎样的路,可能会受很多因素影响,但与父母的言传身教有着更直接的关系。
今年85岁的冷国俭,回忆起自己走过的人生之路,颇有感慨地说:“我能走进中国古代文学的大门,回头想想,与母亲当年的教育有很大关系。五六岁刚学会说话时,母亲就开始教我背《百家姓》、《三字经》,后来又教我背乘法口诀。”他一边回忆着,一边向记者描述着当年的情景,屋里烤着火盆,母亲教一句,他跟着背一句。那情景虽然已过去了近80年,但在他的心中已成了无法抹去的烙印。
母亲的悉心身教,养成了他从小就背书的习惯。他还没上学时,就已经背会了好多东西,乘法口诀能倒背如流。1943年,7岁的冷国俭上了小学。上学、放学的路上,他每天都是一路背着书、背着数学题快乐往返的。解放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当时的北安师范学校,后又在哈尔滨师范学院中文系完成了本科教育。在大学里,冷国俭犹如鱼入大海,尽情地在中国古代经典文学中畅游着。那时候他还是坚持背诵的习惯,不管长短,一概诵之,如《岳阳楼记》《滕王阁序》《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出师表》等等。
大学期间,他每天除了正常的活动、锻炼时间,剩下的时间,都在看书、背书,直到熄灯时刻,近于痴迷状态。
“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也许是对他最恰当的形容。对唐诗宋词元曲、诸子文化学说,他都付诸了深耕似的学习研究。随着学习的深入,那些中国古代先贤博大精深的文化思想也对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产生了很深的影响。由此,他走上了一生也没离开过的古典文学、古代汉语以及经典国学的普及、研究之路。
时至今日,虽身患疾病,几次入院抢救,却依然坚持不舍。因为这些早已融入了他生命中。只要一息尚存,他就要把这老祖宗的精粹继续普及、研究下去。
治学情怀,渐行渐深的 求索
一个人的一生,能从事自己有兴趣的事业,无疑是幸福的人生。冷国俭对中国古代汉语、古典文学的学有所好、学有所长,也让他拥有了学有所用的天地。
正所谓: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当时鹤岗还没有多少人讲授艰涩、费解的古代汉语,急需这方面的人才。冷国俭被分配到鹤岗工干校(即后来的鹤岗矿务局工学院)当老师,讲授古汉语。这下,他正好有了用武之地。后来,他从工干校到工学院,又到原矿务局师范校,最后又被调到市委党校,一路走来,虽然换了好几个单位,但职业始终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教授的专业也始终与古文“一以贯之”。
有时,许多人往往会因社会环境的变化影响,最终导致自己方向的迷失。而冷国俭在动荡的“文革”年代,也没有迷失自己。
他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件事:“文革”开始后,学校无法正常上课了。闲着无事,他就与一位姓王的同事相约背诵诗词比赛。当时两人的比赛差不多进行了一年多,不仅背熟了毛泽东诗词51首,还背会了唐诗300多首,还有其它时代的诗词、散文。在那样的一种社会氛围中,能选择潜心去诵读中国经典之作,他还真是爆了个“冷”门儿。他形容当时的学习状态:背诵上瘾了!越背诵越觉得中国古典文学的奥妙无穷,越背诵也越体会到其中的魅力无穷。他说:“古汉语之学,初读艰涩难懂,细品深读就能体会到其中语言简练、思想深奥的益处,读之诵之,一定会获益终生。”
广泛背书的益处,在他的讲课中也得到了酣畅的发挥。那时他即便写了教案,一般也无须翻阅,讲课随口道来,板书信手拈来。面对学生,他总是自如发挥,让学生们切身感受到了何谓学者风范。他严谨、认真、求实的治学态度很让人服气。特别是遇到艰涩难懂的问题,他从不说模棱两可的话,也从不绕过去,一定要弄清楚,给学生一个明明白白的交代。他的这一治学精神,许多学生谈起来,印象深刻,受益颇深。如今当年的学生中,有不少都成了远近知名的作家、诗人和管理者。如桑俊杰、栾殿国、张铁丽、董淑范、张家祥、岳青林、王绍利、李红琴、黄启发、古代文化虽博大精深,可学习中的困难和障碍,却让许多人望而止步。冷国俭对这一问题感触更深。他说,要准确地弄懂古文所表达的含义,正确地理解其中蕴含的思想,如果不懂古代汉语的语法和词义表达习惯,很多东西解释不了。
他的感受,与南朝(粱)一位名人陶弘景所感受的颇为相似:“尝闻古言,非知之难,其在行之意;非学之难,解学难也。”
也正是这样的缘由,冷国俭开始萌生了对国学进行译释的念头。
皓首穷经,吾愿化为一座桥
自从踏上了古代文学的“传道授业解惑”之路,冷国俭始终也没有停下对经典国学的研究、求索和解读。
1996年11月,他在市委党校科研处主任的岗位上,光荣退休了。光荣在于,在从教生涯中。优秀教师、优秀党员、劳模等诸多荣誉,始终伴随着他的职业。他也赢得了省内外学术界的认可,曾任省党干校系统语文学会副会长、东北地区古代文学学会理事等职务,这些荣誉和认可,都是他因古汉语和国学文化研究而创下的荣光。
退休后,工作虽放下了,可他对古汉语和国学的研究、解读又开启了新的旅程。他一边做着古汉语解释研究,一边对儒家思想学说做着自己独到的思辨与解读。先后在《人民日报》、《中国文化报》、中国人民大学《中国古代近代文学研究》、省委党校《理论探讨》等刊物上撰写并刊发了许多篇理论文章,如《无穷的意韵——当代解释学视觉中的文学》、《<诗经>的人化自然美及其他》、《<诗经>婚恋诗研究》、《格律诗平仄谱是怎样推导出来的?》等等,这些均引起了业内的关注和好评。此外,他还在《今日头条》上开设了自己的主页,现已发表论文347篇,约十余万字。
随着研究的深入,冷国俭发现,人们对古文的学习与理解有很多误区和障碍,特别是有些关键字词,解释得不通、不到位,甚至有曲解的地方。从2001年开始,65岁的冷国俭开始了一项“大工程”——对儒家文化的经典学说《论语》进行译释。为了这项“大工程”,他耗费了12年的时间,而且在译释过程中,也遇到了诸多想象不到的困难。这其中,更有他治学严谨认真的个性给自己带来的劳累和繁冗。回忆当时译释中的情景,老人很动情地说:“无论是讲课,还是译释这些国学经典,我向来坚持钉是钉,铆是铆,说真话,办真事儿,不糊弄人,一定要把问题弄清楚、搞明白,必须给后人一个准确、明确的交代。”正是这样的治学追求,他在12年间,坚持“逢难必解,逢疑必除”,并破天荒地对最难注解的虚词进行了诠释,从语音、文字、词汇到语法、修辞、章句(标点符号)进行了“地毯式的注释”,最终把一部1万余字的《论语》,用心血和治学精神变成了43万字的《论语译释》之作。2014年4月,该书经黑龙江教育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
当这部译释心血之作即将付梓之时,这位年近八旬的老人颇为感慨地在后记中写下了这样的话——《论语》之诞生于中国是国人得天独厚而获得的福祉,是国人修行中庸、修炼和谐的一本不可或缺的教科书,这一古老而先进的自然植根于国人心目中的思想将会继续引领中国人前行,将会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梦提供取之不竭的精神动力。
记得文化学者于丹在她的《论语》心得中写过这样一段感悟:受益的人也许“觉”在某一刻,怦然心动,醍醐灌顶;也许“悟”在漫漫岁月,用一生的历练完成一次不可复制的解读。
这段感悟,对不曾谋面却同样痴迷《论语》的冷国俭,就像跨越时空一样的知心对话。
这些年,他一直疾病缠身,糖尿病、高血压、痛风、冠心病,时时困扰着他,写字时手常抖得不行。虽然如此,一出院回到家,他只要感觉身体还好,马上就投入到另一项“大工程”:译释《大学》《中庸》。这期间又是长达5年的艰辛耕耘,2020年4月,他终于又以惊人的挑战生命之力,完成了21万字的《大学·中庸》合集译释,并由东北大学出版社出版发行。他还想继续对儒家的另一部经典《孟子》进行译释,虽已完成了《梁惠王上》第六章,但心中却总怕留有遗憾……
老人说:“我今年85岁了,名利都已无所谓了,为了让国学文化更好地普及推广,我得和生命来一场赛跑,在有生之年,完成这4部经典文化的译释。”
采访结束时,他沉吟片刻后,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皓首穷经,矢志弗谖。
说完,他翻开《大学·中庸》合集译释新书,在扉页上用颤抖的手,十分费力地写下了别致的四行“波浪体”题字。看着那四行题字,抚摸着这本融进了他心血的21万字新书,那一刻,记者心中不由得为之一颤。
老人在新书的《后记》中这样写道:吾愿化为一座鹊桥,穿越时空,将两千四五百年前的古人古书同今人联系起来。让今人踏着这座桥走过去,同古人相见、相识、相知、联欢、拥抱。虽有自不量力之嫌,于桑榆之年的我而言,甚有时不我待之慨。于是乎赶紧吐槽,印书成卷,留给后人,作为为了忘却的纪念……
读到此处,记者似乎听出了老人那句意味深长之语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