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晚膳，气氛有些微妙。
墨景渊似乎刻意缓和了态度，没有像往常一样板着脸，虽然话不多，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冰冷。他甚至主动问了苏晚一些关于医馆和侯府产业管理的事情。
苏晚谨慎地回答着，尽量保持着得体。她能感觉到，墨景渊似乎在……试探她？试探她的能力，试探她的想法？
两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一顿饭下来，倒也算相安无事。
饭后，墨景渊破天荒地提出要去苏晚的小院坐坐。苏晚心中惊讶，但还是答应了。
小院内，红烛摇曳，熏香裊裊。两人分坐在桌案的两侧，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听说……你最近在研究医书？”墨景渊看着桌上摊开的几本医书，随口问道。
“略看一些，打发时间罢了。”苏晚回答。
“哦？看医书做什么？难道你还想像那些江湖郎中一样，悬壶济世？”墨景渊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苏晚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平静地说：“救死扶伤，乃医者本分。若能凭一己之力，救助一二，也是幸事。”
墨景渊看着她认真的眼神，心中莫名地一动。他想起了那晚她救人的情景，想起了她眼中的光芒。那似乎……才是真实的她？而不是柳氏塑造出来的那个懦弱、自私的苏大小姐。
“你有这份心，是好事。”他淡淡道，“只是，女子抛头露面，终究……不太好。”
苏晚心中一凛。她知道，他所指的是她的身份，定北侯府的女主人，本该深居简出，相夫教子。她如今的行为，确实有些离经叛道。
“侯爷教训的是，贱妾日后会注意。”苏晚敛衽行礼。
墨景渊看着她恭敬的样子，心中那点异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他不希望她变得和其他女子一样，循规蹈矩，唯唯诺诺。他希望她……保持那份独特性。
但他说不出口。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满身是血的护卫踉踉跄跄地冲了进来，单膝跪地：“侯爷！不好了！影……影统领被刺客暗算了！”
“什么？！”墨景渊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影呢？他人呢？”
“影统领……挡住了刺客，受了重伤，被……被刺客带走了！”护卫声音颤抖。
“岂有此理！”墨景渊眼中杀气暴涨，周身散发出骇人的寒意，“查！给我查清楚是谁干的！本侯要让他……生不如死！”
“是！”
护卫领命而去。书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杀气瀰漫。
苏晚看着墨景渊盛怒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惊。影是墨景渊最信任的人，也是侯府最强的守护者，竟然被刺客暗算带走，可见对方来者不善，目标明确。
“是太子的人？”苏晚低声问道。目前来看，太子一党最有可能视墨景渊为眼中钉。
墨景渊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如刀：“你怎么知道？”
苏晚心中一惊，连忙解释：“我只是……猜的。最近朝中局势不稳，侯爷功高震主，难免会引人觊觎……”
“够了！”墨景渊厉声打断她，“这里没有你的事！回你的院子去，看好门户，不要乱跑！”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和……警告。彷彿苏晚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麻烦。
苏晚心中刺痛，脸色微微发白。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对自己发这么大的火。难道……他怀疑她与刺客有关？
“是，侯爷。”她压下心中的委屈，低声应道，转身快步离开。
看着她略显仓促离去的背影，墨景渊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刚才……是不是反应过度了？他为什么要对她发火？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子那边步步紧逼，军中的事情也让他心力交瘁。此刻听到影遇刺的消息，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所有的躁怒都发洩了出来。
可是，他发洩的对象……是苏晚。
那个他明明应该划清界限、保持距离的女人。
他烦躁地踱步，脑海中不断闪过苏晚那双清澈却带着受伤的眼睛。
不！不可能！她不可能是内奸！影是她救回来的，她没有任何动机和机会去联系太子的人！
但为什么……他会控制不住地对她发火？为什么看到她离开时那略显仓促的背影，他会如此……心烦意乱？
墨景渊烦躁地一拳砸在柱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与此同时，苏晚快步回到自己的小院，心中却无法平静。
墨景渊刚才的反应，让她感到心寒。在她看来，影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她关心一下影的安危，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他会那样对她？
难道，在他心里，自己真的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怀疑和发洩情绪的工具？
一股强烈的委屈和失望涌上心头。她自认为进入侯府以来，一直谨言慎行，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甚至不惜去迎合他，试图改善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猜忌和冷漠！
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看错了他？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冷酷无情的刽子手？
越想越觉得心凉。苏晚坐在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第一次对自己当初的选择产生了动摇。也许……她不该留在这里，不该将自己陷入这张复杂的网中。
就在她心烦意乱之际，绿萼匆匆从外面跑了进来，脸色苍白，神情慌张：“夫人！不好了！侯爷……侯爷他……”
“侯爷怎么了？”苏晚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侯爷他……他拿了剑，带着人，往……往影统领被抓的方向去了！”绿萼声音颤抖，“而且……而且属下听到随行的护卫私下议论，说……说侯爷这次，恐怕是要……要亲手……”
后面的话，绿萼没敢说下去，但苏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墨景渊要去……亲手处置影？
这怎么可能？影是他的左膀右臂，是他的救命恩人！就算影真的叛变，他也不可能……
除非……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苏晚的脑海。
除非……墨景渊发现了什么？或者……他根本就是在演戏？演一场戏给她看？
她猛地想起墨景渊刚才看她的眼神，那种冰冷的、带着怀疑和杀意的眼神……
难道……他怀疑影的被抓，和自己有关？所以他要亲自去处理，顺便……清除所有可能的“威胁”？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紧紧攫住了苏晚的心脏。
不！不会的！苏晚，你不能再胡思乱想了！他不是那样的人！影那么忠心于他，他怎么可能……
可是，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墨景渊刚才那充满杀气的样子，那句冰冷的不耐烦的话语，如同魔咒一般，在她耳边回盪。
“夫人，您……您没事吧？”绿萼担忧地看着脸色惨白的苏晚。
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如果墨景渊真的去了，影恐怕……凶多吉少了。而如果影真的出事，那定北侯府……恐怕也要变天了！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理！
不管墨景渊是不是在怀疑她，不管他是不是在演戏，她都不能让影出事！不仅仅是因为影是墨景渊的人，更因为……影曾经在她生病的时候，偷偷请过大夫来为她诊治，在她开设医馆遇到困难时，也暗中提供过不少帮助。她对影，心中存有一丝感激。
更重要的是，如果影真的死了，她和墨景渊之间，就再无挽回的可能了！
“绿萼，”苏晚眼神一定，沉声道，“备马！我要去……救影统领！”
“什么？！”绿萼大惊失色，“夫人，您疯了吗？侯爷他……他现在正在气头上，您去不是送死吗？”
“我知道！”苏晚眼神坚定，“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影统领出事！这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对侯爷的最后一点情分！”
她站起身，眼神决绝。
不管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她都必须去闯一闯。为了影，也为了……她自己那颗已经沉沦的心。
她不能让他，真的把她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抛弃和伤害的人。
换一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