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80周年之际,我怀着沉重的心情,追忆家乡——冀南老区在那场战争中浸透血泪的岁月。谨以此文告慰先烈,也愿更多人记住这段不容忘却的历史。

我虽已年过古稀,未曾亲历那场中国人民以血肉之躯筑起长城的战争,但童年时亲眼见过山河破碎的遗迹,听过父母那一辈人含泪的讲述,再加上不断被披露的日寇侵华罪证,这一切逐渐拼凑出那段惨痛而壮烈的岁月,也让我更加深刻体会到纪念抗战胜利的重大意义。

我的家乡位于华北东南部,是当年敌后抗战的主要战场之一。小说《平原枪声》所讲述的,正是我们河北省枣强县的故事。中共枣强县第一任县委书记李朝宗,就是我们村的老前辈。鬼子第一次进村时,他毅然将两枚土制手榴弹投向敌人,成为当地炸死日军的第一人。在王杨兴村遭围剿突围时,他仅剩三发子弹,说道:“两颗给鬼子,一颗留给自己。”

当年,冀南军区司令陈再道(开国上将)、政委宋任穷的司令部曾在我们村短暂驻扎;而从日寇手中营救原冀南军区政治部主任刘志坚(开国中将)的那一仗,就发生在离村东南十多里、枣强通往大营的公路上。

父母常向我提起那时的苦难。日军实施“三光政策”,原本六七百人的村子,因抗战牺牲、病饿而死和逃难离乡者,占了整整三成。我正值壮年的祖父母与外祖父母,都未能熬过那段黑暗岁月,在抗战期间相继病饿离世。

我们村原本风景秀丽,西南至东北一带有索沪河蜿蜒环绕,丛林茂密,沙丘起伏。可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村庄却处处断壁残垣,多数房屋留有烟熏火燎的印记。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每经大风大雨,沙岗上常会露出无名遗骸,偶尔还能捡到八路军埋藏的土制手榴弹或锈蚀的弹壳——这一切无声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惨烈战斗。

母亲曾说,在村西河边,八路军骑兵团与日军骑兵发生过一场遭遇战,双方伤亡惨重。后来,残忍的日军竟将牺牲的八路军战士扔进了当地的旱水井中。我的堂姑父,时任中共枣强县委干部,被日军抓走后便音信全无,直至解放后才得知,他为保守党的秘密始终未屈服,最终惨死于日军狱中。还有李朝宗书记,在鬼子“铁壁合围”大扫荡中,他弹尽援绝、身负重伤,于边家庄西瓜地里陷入重围。日军用刺刀向他猛刺,他拼尽最后力气拾起半个西瓜砸向敌人,最终被刺得血肉模糊——“半个西瓜壮春秋”,传颂的就是这段英勇悲壮的事迹。

如今看到巴勒斯坦人民遭受的苦难,总不禁想起家乡曾经的惨状。父母说,那时一听说“鬼子来了”,能跑的人发疯似的逃,跑不动的老人和病人只能穿上厚衣,闭眼等待灾难降临。就连耕牛也通人性,人跑多快,它就跟多紧;夜里一有动静,狗也只对主人低呜,不敢吠叫——因为日军忌惮狗叫,游击队的行动也同样怕狗声暴露。最煎熬的是带着幼儿的妇女,怀揣婴孩逃难,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那份惊恐与绝望,绝非几句话能够道尽。

至今仍有人对南京大屠杀的历史心存质疑,然而在日寇铁蹄之下,谁又能数得清多少个村庄遭受了同样的劫难?谁又能算得清,十四年抗战中,有多少英烈为民族独立与今日和平,迎着枪林弹雨毅然冲锋?
如今,我们沐浴在和谐安宁的阳光中,但世界远未太平——看看乌克兰、中东、巴以之间的战火与乱局,便更懂得纪念抗战胜利80周年的现实意义。让我们缅怀英烈,继承遗志,守护和平,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不懈奋斗。


鲁鲁文学
主编/审稿:鲁桂华老师
剪辑/美术:路萌
第一千五百六十期
《说说俺家乡的抗战故事》
王殿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