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盛世话收藏》
唐增虎(山东)汁
书桌抽屉里还躺着一叠泛黄的邮票,1992年的熊猫纪念币在绒布盒里泛着温润的光,那是我收藏生涯的起点。彼时不过是觉得方寸邮票藏着山河岁月,金属币面上印着时代印记,纯粹是少年人对“美好事物”的执念,尚未懂得收藏二字背后藏着的学问与江湖。
后来经藏友引路,一脚踩进了古钱币与铜镜的世界,才算真正窥见收藏的深水区。初时捧着本《古钱大辞典》对照地摊上的“宝贝”,以为认得了“康熙通宝”的字体、“汉镜”的纹饰,就能捡到漏。可 reality 给的教训来得又快又狠——花三百块买的“宣和通宝”,被行家一眼指出是翻砂假币;自以为捡了便宜的“四乳钉纹镜”,铜镜边缘的包浆是用鞋油蹭出来的,一擦就露了馅。藏友拍着我肩膀笑:“谁没交过‘学费’?这行里,三教九流混杂,鱼目混珠是常态,没有十年八年的摸爬滚打,哪来的火眼金睛?”
慢慢才懂,收藏这行从没有“打假”的规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出门概不退货,像极了一场愿赌服输的博弈。许多商家就盯着新手“半瓶醋”又想捡漏的贪心,把假货说得天花乱坠。我曾在潘家园见一位老者,对着枚“袁大头”反复摩挲,商家在旁煽风:“您看这齿边、这包浆,绝对是老物件,就这个价,过这村没这店。”老者犹豫再三买了下来,转头就被鉴定为高仿品,蹲在墙角闷头抽烟的模样,让我想起自己当初上当后的懊恼。那时才真正明白“上当是心贪”的老话,字字都是前人摔出来的经验。
交够了“学费”,眼力渐渐有了长进。有次在地摊的一堆假货里,我瞥见枚不起眼的“元丰通宝”,钱体虽有些磨损,但文字笔画劲挺,铜质温润,是典型的北宋窖藏钱特征。摊主见我年轻,只开了五十块的价,我强压着心跳付钱,回去经专家鉴定确是真品,那种从沙砾中淘出金子的喜悦,比赚了多少钱都让人振奋。原来收藏的乐趣,从不是坐拥奇珍,而是在反复甄别中与古人对话,在慧眼识珠时收获的成就感。
早年收藏还能下乡“淘宝”,骑着自行车走村串户,老乡们从箱底翻出的古钱、旧瓷,大多不知其值,几块钱、几袋化肥就能换回来。去年再随老藏友去乡下,老乡们拿着手机刷着古玩直播,一枚普通的“乾隆通宝”张口就要五百块,说“网上都卖这价”。信息透明了,捡漏的机会少了,但也从侧面看出,收藏早已不是小众爱好,成了许多人生活的一部分。
常听人说“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如今的中国正是一派繁荣景象,人们兜里有了闲钱,不再只满足于衣食住行,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寄托。古玩市场里,既有像我这样的普通爱好者,也有穿着布鞋、背着旧布包的“隐形富豪”——他们看着像寻常百姓,手里却藏着价值百万的明清瓷器,交易时不张扬,成交后依旧骑着自行车离开,低调得让人看不出深浅。
有人说收藏是投资,可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种修行。股市涨跌、楼市起伏,都带着急功近利的浮躁,而收藏不同,你得耐着性子研究历史、琢磨工艺,在与古物的相处中,情操不知不觉被陶冶,心境也慢慢沉静下来。当然,任何投资都有风险,有人为了凑钱买一件“重器”,押上全部身家,最后却发现是赝品,落得血本无归。所以收藏终究要量力而行,玩得高兴、学得知识,才是正道。
如今我依旧会去古玩市场逛,不再执着于捡漏,更多是享受那份氛围——看着摊位上的古瓷、旧币,仿佛能触摸到历史的温度;听藏友们聊鉴定技巧、讲古玩背后的故事,也是一种乐趣。盛世藏古玩,藏的不仅是物件,更是对华夏文化的热爱与传承。我们在收藏中感受古人的智慧,在交流中延续文化的血脉,这或许就是收藏最珍贵的意义。

作者:
簡評:
整篇文章语言质朴却有温度,没有晦涩的专业术语,也无刻意煽情的表达,如老友围坐谈天,却在平淡中藏着真知。从少年执念到中年通透,从器物鉴别到文化传承,作者用自己的收藏故事,让我们读懂:收藏的真正价值,从不是坐拥奇珍,而是在触摸历史温度、延续文化血脉的过程中,收获心境的沉淀与精神的丰盈;而“盛世收藏”的意义,也正在于这份“有余力爱文化”的从容与底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