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孤刀》题记
(一) 孤鸿不渡寒江水 明月偏照断肠人 ——刀尖挑起的何止恩怨 还有十八年未凉的茶温
(二) 梅花簪碎时 星河骤转 重瞳映出的不仅是罪孽 还有药泉里沉浮的黎明
(三) 都说江湖夜雨十年灯 却不知最烈的酒 藏在最深的等待里 淬火孤月 刀光如约
(四) 纵使踏碎九宫星阵 终要回到寒山寺檐角 听一滴雨 如何穿过十八年光阴 敲响当年的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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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寒江孤影
残月如钩,挂在老槐树的枯枝上,将稀疏的光影投在汩汩流淌的江面上。已是深秋,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起枯叶在岸边打着旋儿。
江面浮着薄雾,一条乌篷船破开雾气,船头站着个青衣人。他身形瘦削,背微微佝偻,腰间悬着一柄长刀,刀鞘磨得发亮,显是常年随身之物。他的左手始终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十八年了。"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相互摩擦,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船夫在后面摇橹,不敢多看这客人一眼。三天前在金陵码头,这人往船板扔了一锭银子,只说一句"去寒山",便再未开过口。他那张脸被斗笠遮去大半,露出的下颌线条硬朗,仿佛刀削斧劈。最让船夫心惊的是那人的眼睛——偶尔斗笠抬起,便能看见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面盛着太多船夫读不懂的情绪:痛苦、悔恨、期待,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忽然,青衣人右手微动。 船夫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柄长刀已然出鞘。刀光比月光更冷,映得雾气流转变幻,在刀身上缠绕又散去。
"客官?"船夫颤声问,手心的汗让橹柄变得湿滑。
刀尖挑住一朵飘落的梅花。那梅花本该凋谢殆尽,这个季节不该有梅。花瓣娇嫩,带着诡异的嫣红,像是被血染过。
青衣人凝视花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他收起长刀时,梅花瓣悄然落入江心,随波逐流片刻,便沉入黑暗的江水。
"快点摇。"他说,"要变天了。"
船夫抬头望去,明明是一轮明月,万里无云。但他不敢多问,只得加紧摇橹。乌篷船破开江水,向着寒山方向疾行。
青衣人忽然又开口:"你可知道寒山寺的典故?"
船夫一愣,忙道:"听、听说过。说是唐代有个诗僧寒山在那里住过..."
"不止如此。"青衣人打断他,"那里还是武林中的一处圣地。十八年前,武林中最负盛名的两位高手曾在那里决斗。"
船夫不敢接话,只低头摇橹。
青衣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声音变得飘忽:"那一天也是这样的月夜,江水也是这般冰凉。两个结拜兄弟为了一个女子,在那里刀剑相向..."
他的话突然顿住,因为江面上飘来一阵琴声。那琴声凄清婉转,时断时续,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未尽的故事。
船夫脸色发白:"客、客官,这江上半夜怎会有琴声?"
青衣人右手再次按上刀柄,这次却没有拔刀。他静静站立,仿佛在聆听,又像是在与什么无形的东西对峙。
琴声渐渐清晰,是一首古老的《梅花三弄》。弹琴之人技艺高超,每个音符都精准地敲在人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是她最喜欢的曲子。"青衣人喃喃自语,斗笠下的脸上闪过一丝痛楚。
突然,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仿佛来自江底,又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楚孤鸿..."一个女子的声音在江面上回荡,若有若无,"你终于来了..."
船夫吓得丢下橹柄,跪在船板上磕头:"水鬼!是水鬼叫魂啊!"
楚孤鸿——青衣人终于露出了全名——却依然屹立船头,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激动。
"婉妹?"他向着虚空发问,"是你吗?"
没有回答,只有江水拍打船身的声音。雾气突然浓重起来,将整个江面笼罩得如同幻境。
楚孤鸿突然拔刀,向着一处虚空劈去。刀气撕裂浓雾,露出一小块清明的水面。那里漂浮着一盏莲花灯,灯芯忽明忽暗。
"引路灯..."楚孤鸿收刀入鞘,"看来有人不希望我迟到。"
他弯腰拾起橹柄,亲自摇起船来。乌篷船如离弦之箭,破开迷雾,向着寒山方向疾驰。
船夫瘫坐在船尾,看着这个神秘的客人。月光照在楚孤鸿的脸上,那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伤疤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客官...您到底是去寒山寺做什么?"船夫鼓起勇气问道。
楚孤鸿没有回头,声音冷得像冰: "去了结十八年前就该了结的恩怨。"
第二章:旧恨新仇
寒山寺的钟声在细雨中敲响,一声接着一声,沉重而缓慢,仿佛在为什么人送行。
楚孤鸿踏进山门,脚下落叶无声。他的青衣已被细雨打湿,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却结实的肌肉线条。长刀依然悬在腰间,他的手始终没有离开过刀柄。
大殿里烛火摇曳,映着佛像慈悲的面容。香炉里燃着檀香,青烟袅袅上升,在梁柱间缠绕。
一个白衣人早已等在那里,手中转着两枚铁胆。那铁胆乌黑发亮,在他指间灵活地转动,发出规律的摩擦声。
"你来了。"白衣人轻笑,声音温润如玉,与他阴鸷的眼神形成鲜明对比,"我就知道,楚孤鸿绝不会错过十八年之约。"
楚孤鸿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沧桑的脸。左边眉骨处一道旧疤直划到下颌,但这并不掩他眉目间的锐气。他的眼睛如深潭,看不出情绪,只有偶尔闪过的精光透露着内心的波澜。
"陆惊雪。"楚孤鸿声音低沉,"她葬在何处?"
铁胆转动声戛然而止。 陆惊雪眯起眼:"你还是老样子,开口就问那个女人。可还记得你我之间的恩怨?"
"恩怨?"楚孤鸿冷笑,"你我之间早已不是恩怨,而是血债。"
刀光乍现。 楚孤鸿的刀快得看不清形状,直取陆惊雪咽喉。这一刀蕴含着他十八年来积压的所有愤怒与痛苦,刀风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嗡鸣。
却在半途硬生生停住——两指夹住了刀锋。
夹住刀的是个枯瘦老僧,也不知从何处现身。他穿着朴素的僧袍,面容清癯,眼神却明亮得惊人。
"佛门清净地,莫要染血。"老僧缓缓道,手指一弹,长刀嗡鸣着荡开。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弹,却蕴含着深厚的内力。
楚孤鸿退后三步,眼中闪过惊异。陆惊雪却大笑起来。
"忘了告诉你,我请了见证人。"他指向老僧,"少林无色禅师,可还认得?"
楚孤鸿瞳孔收缩。十八年前,正是这个老僧,判下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赌约。
"禅师别来无恙。"楚孤鸿收刀行礼,语气中带着复杂的敬意。
无色禅师双手合十:"楚施主,别来无恙。岁月匆匆,十八年转瞬即逝,施主眉间的愁绪却似乎更重了。"
楚孤鸿直视禅师:"若禅师经历我所经历的,愁绪只怕会更重。"
陆惊雪插话:"何必说得如此委屈?当年是你偷经弃妻在先,如今倒装起受害人来了。"
楚孤鸿猛然转向陆惊雪,刀再次出鞘三寸:"我再问一次,她葬在何处?"
"慕容婉葬在哪儿,与你何干?"陆惊雪冷笑,"一个窃贼,也配问她的安息之地?"
楚孤鸿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愤怒:"我没有偷明月心经!那晚是你..."
"够了!"无色禅师突然提高声音,殿内烛火为之一颤,"十八年过去,二位还要重复当年的争执吗?"
三人陷入短暂的沉默。雨声渐大,敲打着殿顶的瓦片,像是无数的手指在叩问着什么。
无色禅师从袖中取出一物:"老衲受人之托,要将此物交予先到者。"
那是半支梅花簪,玉质已经泛黄,簪头的梅花雕刻得精致非常,却断了一半,仿佛被人用力折断。
楚孤鸿呼吸骤然急促:"这是她的簪子...怎么在你这里?"
"慕容姑娘临终前..."禅师刚开口,楚孤鸿猛地打断。
"临终?你说她..."他踉跄一步,刀尖点地支撑身体,"她怎么死的?"
陆惊雪冷笑:"自然是病死的,难不成是我杀的?"
楚孤鸿突然暴起,刀光如匹练直劈而下。这次无色禅师未能完全拦住,刀锋擦过陆惊雪左臂,鲜血顿时染红白衣。
"她不会病死!"楚孤鸿嘶吼,"我走时她还好好的!那晚我明明..."
陆惊雪封穴止血,面色阴沉:"因为你偷走了'明月心经'!她为追回秘笈,强练禁功导致走火入魔!"
楚孤鸿如遭雷击:"我偷经书?明明是你..."
话未说完,破空声至。三枚银针直射楚孤鸿后心。
无色禅师袖袍一卷,银针尽数收拢。殿外传来娇叱:"楚孤鸿!还我母亲命来!"
第三章:梅花旧簪(扩写)
闯入者是个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一身素白劲装,衬得身姿挺拔。她眉眼似曾相识,特别是那双眼睛,清澈明亮,与记忆中的某人如出一辙。
楚孤鸿怔在原地,一时忘了防御:"你母亲是..."
"慕容婉!"少女挺剑直刺,剑法凌厉非常,直取楚孤鸿心口,"你这负心贼子,偷经弃妻,今日我要为母亲报仇!"
刀剑相交,楚孤鸿只守不攻。他的刀法本以刚猛凌厉著称,此刻却如绵里藏针,将少女的攻势一一化解,却不还击。
"你说慕容婉是你母亲?那你是..."楚孤鸿边挡边问,声音里有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慕容清影!"少女剑招越发凌厉,每一剑都直指要害,"母亲给我取名清影,就是要我记住'孤鸿影清'之恨!"
楚孤鸿突然撒刀后撤:"你今年十七?生辰可是九月初九?"
慕容清影一愣,剑势稍缓:"你怎知道?"
无色禅师忽然长叹:"造化弄人...楚施主,你可知这孩子..."
话音未落,陆惊雪突然出手,铁胆直射禅师面门。趁禅师闪避间隙,他一把扣住慕容清影咽喉。
"游戏该结束了。"陆惊雪冷笑,"楚孤鸿,想要女儿活命,就拿真正的明月心经来换!"
楚孤鸿脸色煞白,手中的刀几乎脱手:"你早知道...你一直都知道..."
"当然。"陆惊雪手指收紧,慕容清影顿时呼吸困难,"婉妹临终前什么都告诉我了。她恨你入骨,连女儿都不让你知道。"
慕容清影艰难喘息:"陆叔叔...你说什么..."
"傻丫头,我不是你叔叔。"陆惊雪轻笑,"我是你杀母仇人的兄弟,也是...呵,以后你会明白的。"
楚孤鸿缓缓拾起长刀,眼神变得冰冷:"陆惊雪,十八年前你陷害我偷经,逼走婉妹,原来都是为了今日。"
刀锋扬起,雨丝在刃尖碎裂。 "放开我女儿。否则寒山寺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第四章:血色寒山(扩写)
雨越下越大,敲打着古寺的瓦顶,发出急促的节奏。殿内烛火摇曳,将四个人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陆惊雪的手指扣在慕容清影的咽喉上,稍稍用力,少女顿时面色发紫。
"放下刀,楚孤鸿。"陆惊雪的声音冷得像冰,"否则我让你亲眼看着女儿断气。"
楚孤鸿的手在微微颤抖,但刀锋依然稳定地指向陆惊雪。十八年来,他无数次想象过与陆惊雪再次相见的场景,却从未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无色禅师双掌合十:"陆施主,放下执念吧。这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陆惊雪大笑,"这世上谁人无辜?楚孤鸿偷经弃妻时,可曾想过无辜?慕容婉选择他时,可曾想过我的感受?"
楚孤鸿瞳孔收缩:"你说什么?婉妹选择...?"
"闭嘴!"陆惊雪突然暴怒,"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慕容清影艰难地开口:"陆叔叔...你骗我?你说要带我来见杀母仇人..."
陆惊雪的手指稍稍放松:"我没有骗你,清影。楚孤鸿确实是你杀母仇人。只不过..."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我也是你的父亲。"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古寺中炸开。楚孤鸿和无色禅师都愣住了,慕容清影更是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惊雪。
"你胡说!"楚孤鸿怒吼,"婉妹绝不会..."
"不会什么?"陆惊雪冷笑,"那晚你偷经离去后,婉妹伤心欲绝,是我陪在她身边。后来她发现有了身孕,以为是你的孩子。直到临死前,她才告诉我真相..."
楚孤鸿握刀的手青筋暴起:"什么真相?"
"清影是我的骨肉。"陆惊雪一字一顿地说,"那晚你离开后,婉妹喝醉了,我们...呵,她一直以为那是你,直到生产那天根据时间推算,才发现不对。"
慕容清影浑身颤抖,泪水混合着雨水从脸颊滑落:"不...这不是真的..."
楚孤鸿的眼神从震惊逐渐变为深沉的理解:"原来如此...所以你陷害我偷经,逼我离开,都是为了得到婉妹..."
"是又如何?"陆惊雪坦然承认,"我爱了她整整十年,却比不上你出现的那三个月。凭什么?"
突然,慕容清影猛地一肘击向陆惊雪肋部。这一击出乎意料,陆惊雪吃痛松手。少女趁机脱身,扑向楚孤鸿方向。
"小心!"楚孤鸿大喝,但已来不及。
陆惊雪手中铁胆疾射而出,直取慕容清影后心。楚孤鸿毫不犹豫地闪身挡在少女面前,铁胆重重击中他的胸口。
鲜血从口中喷出,楚孤鸿踉跄后退,却依然护在慕容清影身前。
"为什么..."慕容清影扶住楚孤鸿,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替我挡..."
楚孤鸿艰难地笑了笑,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那是半支梅花簪,与无色禅师手中的那半支正好是一对。
"因为你母亲最爱梅花..."他咳嗽着,血丝从嘴角渗出,"她说过,若是生了女儿,就叫清影...孤鸿影清,这是我们当年的约定..."
慕容清影接过那半支簪子,手在颤抖。她看着楚孤鸿,又看向面色阴沉的陆惊雪,突然明白了什么。
"母亲留下了一封信..."她轻声说,"让我在十八岁生日那天打开。现在离我十八岁生日还有三天。"
陆惊雪脸色骤变:"什么信?婉妹从未提起过!"
无色禅师突然开口:"老衲知道这封信。慕容姑娘临终前托付老衲保管,待清影姑娘年满十八交付。"
楚孤鸿强撑着站直身体:"禅师,请现在就给她吧。我怕...等不到三天后了。"
陆惊雪突然狂笑:"好!好!那就让一切真相大白吧!让清影知道,她的母亲是被谁逼死的!"
雨声中,古寺钟声突然再次敲响。这一次,钟声急促而慌乱,仿佛在预警着什么。
无色禅师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封已经泛黄的信封,封口处印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慕容姑娘嘱咐,此信只能由清影姑娘亲启。"禅师将信递给慕容清影。
少女颤抖着接过信,拆开封印。信纸上的字迹秀美而有力,正是她熟悉的母亲笔迹。
「吾女清影亲启: 若你读到此信,说明母亲已不在人世。关于你的身世,母亲隐瞒了十八年,如今是该告诉你真相了...」
慕容清影读着信,脸色越来越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信纸。突然,她抬头看向陆惊雪,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可置信。
"你...你杀了母亲?"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