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八十年后的回望
文字提供:(尚新宇、尚东平) 2025年清明,乌兰察布市凉城县鞍子山革命烈士陵园的老槐树又抽出了新芽。我们跪在爷爷尚润月的坟前,把一束刚摘的蒲公英花放在碑前。石碑上的"革命烈士"四个字被风雨磨得有些模糊,却依然笔力遒劲,像极了他握锄头时青筋暴起的手。
"爷爷,今年是抗战胜利八十周年了。"我用抺布擦了擦碑上的尘土,"为了方便照顾您,让更多的人知道您的事迹,县里的军人事务局让我们把您的遗体运回了鞍子山烈士陵园,您的位置在最左面第一排第一个,您依旧冲在最前面的那一个战士。
风从鞍子山山梁上吹下来,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爷爷的声音,坐在火塘边给我讲往事,烟袋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孩子啊,咱庄稼人不懂啥大道理,就知道谁真心对咱好,咱就跟谁走。那时候扛枪闹革命,不是为了当英雄,是想让地里的庄稼能稳稳当当归仓,让娃们能吃饱饭笑出声。"火塘里的柴火烧得噼啪响,把他的影子投在土墙上,忽大忽小,像极了那些在烽火里穿梭的岁月。
第一章:黑土上的血痕
1937年深秋,马头山的第一场雪来得猝不及防。尚润月蜷缩在地主李剥皮家的柴房里,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把冻得发紫的脚往怀里缩。他刚满二十三,却已经给李家当了五年长工,脊背上那道月牙形的伤疤,是三年前为了护住王大娘被抢的半袋口粮,被李剥皮的管家用皮鞭抽的。
"润月!润月!"柴房门被拍得咚咚响,是同村的二柱子。这后生比尚润月小两岁,腿有点瘸,是小时候被土匪的马蹄子碾的。尚润月赶紧爬起来开门,一股寒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二柱子冻得嘴唇发青,手里却紧紧攥着个油纸包。
"快,趁热吃。"二柱子把油纸包塞给他,里面是两个还冒着热气的莜麦窝窝,"俺娘蒸的,说你这几天光喝稀粥,扛不住。"
尚润月喉咙发紧,把一个窝窝塞回二柱子手里:"你娘俩也没多少粮了。"二柱子急了,把窝窝往他怀里一摁:"让你吃你就吃!俺娘说,你是咱村最有骨气的后生,得留着力气干大事。"
那天夜里,尚润月啃着莜麦窝窝,听着柴房外李剥皮和几个穿军装的人喝酒划拳。那些人是当地的顽固军,领头的姓张,因为总爱把搜刮来的粮食往自己家运,乡亲们都叫他"张扒皮"。
"李掌柜,这马头山的莜麦,数你家的最出挑啊。"张扒皮的声音醉醺醺的,"等皇军来了,我保你当维持会长,到时候这十里八乡的地,还不都是你的?"
李剥皮谄媚的笑声刺得尚润月耳朵疼:"张队长说笑了,还得靠您多提携。不过说真的,今年收成好,就是那些穷棒子越来越难管,前几天王老五家的地,居然敢藏私粮......"
后面的话尚润月没听清,他的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王老五是村东头的孤老汉,上个月刚得了场大病,就靠半亩地的莜麦续命。昨天他路过王家,还看见老汉趴在炕桌上,对着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掉眼泪。
天快亮时,尚润月悄悄溜出柴房。雪已经停了,月光把雪地照得发白,像铺了层霜。他摸到王老五家院墙外,就听见院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翻墙进去时,正看见两个顽固军把老汉从炕上拖下来,其中一个抬脚就往老汉胸口踹:"老东西,敢藏粮?给我搜!"
尚润月抄起墙角的扁担就冲了过去。他没练过功夫,可常年扛活练出的力气惊人,一扁担下去,正打在那士兵的后腰上。那家伙"嗷"地一声趴在地上,另一个士兵刚要掏枪,被尚润月一脚踹翻在粮缸里,溅起的糠皮迷了眼。
"润月哥!"二柱子不知啥时候跟了来,瘸着腿抱着一块石头,"砸死这些狗娘养的!"
尚润月赶紧拉住他:"快,把王大爷扶起来。"王老五趴在地上,嘴角淌着血,指着炕洞:"粮......粮食......"尚润月伸手往炕洞里摸,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不到两升莜麦,麦粒上还沾着老汉的体温。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马蹄声。尚润月心里一紧,知道是张扒皮的人来了。他把油布包塞进二柱子怀里:"快,从后墙走,把粮食藏好!"二柱子不肯:"要走一起走!"尚润月急了,照他屁股踹了一脚:"听话!你瘸着腿跑不快!"
等张扒皮带着人冲进院子时,只看见尚润月背对着他们,站在王老五的尸体旁。雪落在他的肩膀上,像落了层霜。
"抓住他!"张扒皮一挥手,几个士兵扑上来。尚润月没反抗,只是弯腰给王老五理了理凌乱的衣襟。那老汉的眼睛还圆睁着,像是在看地里没收的莜麦。
那天的柴房格外冷。尚润月被绑在柱子上,张扒皮拿着皮鞭,一下下抽在他身上。血顺着棉袄渗出来,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很快就冻成了冰。
"说!谁让你抗粮的?"张扒皮把皮鞭戳到他脸上。尚润月抬起头,血糊住了眼睛,他使劲眨了眨,看清了张扒皮领口露出的金表链——那表是去年从教书先生周先生手里抢的,周先生因为不肯交表,被他们打断了腿。
"粮食是地里长的,"尚润月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不是你们抢的。"
张扒皮被噎了一下,随即狞笑着举起皮鞭:"好,有种!我看你骨头有多硬!"
不知打了多少下,尚润月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用冷水泼他,睁开眼,看见李剥皮站在面前,手里端着碗黑乎乎的东西。
"润月啊,服个软吧。"李剥皮叹了口气,"张队长说了,只要你肯认个错,以后还来我家干活,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尚润月把脸扭到一边,唾沫星子啐在地上:"狗汉奸。"
李剥皮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把碗往地上一摔:"好,好得很!你就等着喂狼吧!"
碗里的东西洒了一地,尚润月才看清是碗参汤——李剥皮平时自己都舍不得喝的东西。这老东西,心里到底还是有点掂量。
半夜时分,柴房的门被悄悄推开。二柱子的娘王大娘端着油灯走进来,看见尚润月满身是血,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些草药,还有半个啃剩的窝窝。
"傻孩子,你咋这么犟。"王大娘给尚润月包扎伤口,手抖得厉害,"张扒皮他们不是人,跟他们较啥劲。"尚润月咬着牙,疼得额头冒汗,却硬是没哼一声:"大娘,俺要是服软了,以后他们更得欺负咱。"
王大娘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了三层的东西:"这是你王大爷临终前交代的,说要是遇到难处,就把这个交给八路军的人。"尚润月接过来,感觉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块巴掌大的铜牌子,上面刻着个"忠"字,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这是......"
"别问了。"王大娘把油灯吹灭,"二柱子已经去后山报信了,大青山游击队就在那一带。你记住,咱庄稼人要想不受欺负,就得抱成团,跟着真正为咱办事的人走。"
黑暗里,尚润月攥着那块铜牌子,感觉像攥着一团火。
第二章:马灯照夜路
1938年开春,尚润月在游击队的帮助下逃出了李剥皮家。他没回村,跟着游击队在马头山深处打游击。队长姓赵,是个戴眼镜的读书人,说话斯斯文文,打起仗来却比谁都勇猛。
"润月,你认识这一带的山路?"赵队长蹲在地图前,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红点,"这些都是顽固军和土匪的据点,我们想摸清楚他们的动向。"尚润月看着地图,突然笑了:"赵队长,这图上标的不对,黑风口那有个山洞,能藏一个连的人,图上没画。"
赵队长眼睛一亮:"你咋知道?"尚润月挠了挠头:"小时候放羊常去那躲雨,洞里头还有股泉水,甜着呢。"
那天下午,尚润月带着游击队去了黑风口。山洞果然隐蔽,洞口被藤蔓遮着,进去后豁然开朗,石壁上渗着水珠,滴在地上的水洼里,叮咚作响。赵队长拍着尚润月的肩膀:"润月,你这可是立了大功!"
尚润月脸一红:"俺就是个放羊的,懂啥。"赵队长却严肃起来:"润月,别小看自己。这马头山的每块石头,每棵树,都是咱打鬼子的武器。你熟悉地形,了解乡亲们的情况,这就是最大的本事。"
晚上在山洞里宿营,赵队长给尚润月讲革命道理。他说,现在全国都在抗日,咱们共产党领导的游击队,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地里的庄稼能自己做主,让孩子们能安安稳稳上学。
"润月,你想不想加入农会?"赵队长递给他一盏马灯,"农会是咱农民自己的组织,大家抱团取暖,一起搞生产,一起打鬼子。"尚润月看着那盏马灯,黄铜的灯座,玻璃罩上还有道裂纹,却擦得干干净净。
"农会......能让乡亲们不再被抢粮?"
"不仅如此。"赵队长点亮马灯,昏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石壁上,"还能让大家有地种,有饭吃,能挺直腰杆做人。"
尚润月的手有些抖,他接过马灯,感觉那点光亮仿佛能穿透山洞外的黑夜:"想。"
回到十九号村那天,尚润月是趁着夜色悄悄进村的。李剥皮家的狗叫得厉害,他贴着墙根溜到自家那三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推开门,看见老娘正坐在炕头上纳鞋底,头发全白了。
"娘!"尚润月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再也忍不住。尚大娘愣了一下,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她摸了摸尚润月的脸,又摸了摸他身上的伤疤,突然就哭了:"俺儿,你还活着......"
母子俩抱着哭了半天,尚大娘才想起锅里还温着粥,赶紧端出来。那是碗野菜粥,稀得能照见人影,里面飘着几粒小米。"家里就这点粮了。"尚大娘抹着眼泪,"张扒皮上个月又来抢了一次,说要给皇军'献粮'。"
尚润月的心像被针扎了,他掏出赵队长给的两块银元,塞到娘手里:"娘,以后不会了。俺们要成立农会,谁也不能再欺负咱。"
成立农会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很快传遍了全村,传遍了马头山。那天在老槐树下,来了四十二个人,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像二柱子这样身有残疾的后生。尚润月站在石头上,看着底下一张张被苦难压得失去笑容的脸,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老少爷们,婶子大娘们。"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抖,"俺尚润月没啥本事,就是个种地的。但俺知道,这几年大家受的苦,比地里的草还多。"他指了指西边山梁,"张扒皮他们抢咱的粮,黑风匪帮占咱的水,李剥皮扒咱的皮,咱要是再不当家做主,迟早得饿死、病死、被欺负死!"
人群里有人哭了,是王大娘。她抹着眼泪说:"润月说的是理。俺家老头子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咱不能再忍了!"
"对!不能忍了!"二柱子瘸着腿站起来,手里举着把豁了口的铡刀,"润月哥,你说咋干,俺们都听你的!"
尚润月举起那盏马灯,火光在众人眼里跳动:"赵队长说了,农会就是咱的家。从今往后,咱白天好好种地,晚上组织巡逻,谁也别想再随便抢咱的东西。地里的粮食,要一粒不少归仓;村里的水源,要人人都能用得上。"
他把马灯挂在老槐树上:"这盏灯,以后就挂在这儿。灯不灭,咱农会的人就不歇。"
那天晚上,尚润月领着农会成员在村里巡逻。他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马灯,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屏障。二柱子跟在后面,手里攥着根铁棍,瘸腿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响。
"润月哥,你说咱能成吗?"二柱子小声问。尚润月回头看了看老槐树上的马灯,灯光在夜雾里晕开一片暖黄:"只要这灯亮着,就一定能成。"
走到村西头的井台边,他们看见黑风匪帮的一个喽啰正在往水桶里掺沙子。那家伙看到尚润月他们,吓得想跑,被二柱子一铁棍绊倒,疼得嗷嗷叫。
"回去告诉黑风。"尚润月用马灯照那喽啰的脸,"这井是全村人的,再敢搞鬼,打断他的腿。"那喽啰连滚带爬地跑了,水桶滚在地上,洒出的水里果然全是沙子。
二柱子气得直骂:"狗东西,连水都不让咱好好喝!"尚润月却没生气,他看着井台边那些深浅不一的脚印,突然笑了:"他们越这样,越说明怕咱。"
回到老槐树下,尚润月发现马灯旁边多了个陶碗,里面盛着些玉米粒。他知道,这是乡亲们用自己的方式表达支持。夜风里,马灯的光摇摇晃晃,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摆动,像在为他们加油。
第三章:晒谷场的呐喊
1939年的夏天格外长,雨水也多。地里的莜麦长得比往年都好,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腰,连空气里都飘着麦香。尚润月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带着农会成员在地里转悠,盘算着怎么把粮食快点收回来。
"润月哥,你看那边。"二柱子指着西边的山梁,那里有几个黑点在移动。尚润月眯起眼睛,心里咯噔一下——是张扒皮的人,至少有三十多个,都骑着马,手里还牵着驮粮的骡子。
"不好,他们是冲着粮食来的!"尚润月转身就往村里跑,"二柱子,你去通知农会成员,带好家伙,晒谷场集合!"
晒谷场在村子中央,是块平整的空地,周围栽着一圈白杨树。尚润月跑到场边的碾房,掀开地窖盖,里面藏着农会这几个月攒下的二十多杆土枪——有打猎用的,有自己琢磨着造的,还有从土匪手里缴获的,虽然老旧,却都擦得锃亮。
"润月哥,来了!"三十多个农会成员扛着家伙跑过来,有锄头、镰刀、铡刀,还有人抬着两根碗口粗的枣木杠。王大娘带着妇女们也来了,她们提着装满石子的布袋子,手里还拿着烧火棍。
尚润月把土枪分给最壮实的几个后生,自己抄起那根枣木杠——这是他特意让木匠做的,又沉又结实,一端还包着铁皮。"老规矩,"他压低声音,"妇女带孩子躲进地窖,男人们跟我上!" 张扒皮的人马很快就到了晒谷场。他勒住马,看着空荡荡的场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尚润月,把粮食交出来!别跟老子玩这套,藏是藏不住的!"
尚润月从白杨树后走出来,手里的枣木杠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张扒皮,粮食是乡亲们的血汗,要动,先问问我手里的家伙答应不。"
张扒皮的脸沉了下来:"尚润月,你别给脸不要脸!就凭你们这些泥腿子,也想跟我斗?"
"是不是泥腿子,你试试就知道!"尚润月一声令下,农会成员从白杨树后冲了出来。二柱子举着枪对准了张扒皮的脑袋。
不知是谁跟着喊了一声:“那是我们的血汗!”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声音挤出来,从细碎的嘟囔变成震耳的呐喊:“不准抢粮!”“滚出去!”
张扒皮愣住了。他们见过跪地求饶的,见过拼命反抗的,却没见过这样一群攥着拳头、眼睛发红的庄稼人,他们的呐喊混着谷香,像要把这晒谷场的地皮都掀起来。
当张扒皮带领顽固军低着头,在一片叫骂声中灰溜溜地连滚带爬出了村,农会成员和围观群众第一次发出欢呼声,而晒谷场上的呐喊,还在谷穗间嗡嗡地响。
后来,农会成员和围观群众总结说,那天尚润月带领大家的呐喊,比啥都管用。
第四章 雪地里的脚印
1939年的雪下得特别大,把十九号村的屋顶压得咯吱响。尚润月蹲在炕上搓草绳,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扒着窗缝一看,是鲁平的骑兵队。他们的马身上都盖着白布,在雪地里像群白色的幽灵。
“润月哥,成科长让你去烧夭贝开会。”鲁平摘下冻成冰壳的围巾,露出冻得发紫的脸。尚润月披上棉袄就往外走,草绳在手里绕了三圈——那是给伤员编担架用的,昨天又有五个战士在伏击战中受伤了。
烧夭贝村的破庙里,成枫涛正对着地图发呆。地图上用红笔圈着十几个黑点,都是日军新增的据点。“日军要在开春前打通平绥线,”他指着地图说,“我们得破坏他们的铁路抢修计划。”鲁平往火堆里扔了块干牛粪:“我带骑兵队去炸公路桥,润月哥你们负责引开日军的巡逻队。”
尚润月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他已经半年没刮胡子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巡逻队每天寅时从厂汉营出发,卯时到公路桥。我们可以在黑风口设伏,等他们走到半路就打,把他们引到青石沟。”他在地上画着路线,“青石沟的冰面薄,骑兵过不去,正好困住他们。”
成枫涛点了点头:“就这么办。润月,你们村的妇女会做鞭炮不?”尚润月愣了下:“会啊,王寡妇最拿手。咋了?”成枫涛笑了:“让她们多做些,我们用鞭炮冒充机枪声,把日军的主力引开。”
三天后的夜里,黑风口响起了鞭炮声。尚润月带着二十多个村民,在雪地里点燃了成百挂鞭炮,爆炸声震得雪沫子从树上往下掉。日军果然上当,调集了一个中队往青石沟扑去,结果掉进了尚润月他们挖的陷阱——那是用雪掩盖的深沟,里面插满了削尖的木桩。
等日军的增援部队赶到时,公路桥已经塌了半截。鲁平的骑兵队早就没了踪影,雪地上只留下串串马蹄印,像串省略号,消失在马头山的深处。
第五章 春天的消息
1940年的春天来得迟,直到清明,岱海的冰才开始融化。尚润月在地里种土豆,看见成枫涛背着电台往山上走,他的眼镜片上沾着泥点,脚步却比往常轻快。“润月哥,好消息!”成枫涛的声音里带着笑,“百团大战开始了,我们绥南也要配合行动!”
尚润月直起身,手里的锄头“当啷”掉在地上:“真的?那是不是快胜利了?”成枫涛蹲下来帮他捡锄头:“快了。但我们还得打几场硬仗,尤其是要拔掉厂汉营的据点,那是日军在绥南的指挥中心。”
鲁平这时从山上跑下来,手里挥舞着张布告:“日军要征调一万石粮食,说是要‘强化治安’。”尚润月接过布告,气得手发抖:“去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他们这是要逼死人啊!”成枫涛把布告撕成碎片:“我们组织乡亲们坚壁清野,把粮食藏进地道。鲁平,你带骑兵队袭扰他们的运粮队,让他们一粒粮食也运不走。”
接下来的一个月,马头山成了日军的坟场。尚润月带着农会会员,在日军的运粮路上埋地雷、挖陷阱;鲁平的骑兵队则像群狼,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出来偷袭;成枫涛则忙着协调各游击队,用无线电传递情报。他们的粮食越来越少,只能挖野菜、啃树皮,但没人叫苦——因为他们知道,春天已经来了。
五月的一天,尚润月在山坳里发现了片野韭菜。他刚割了半篮子,就听见远处传来枪声。往山顶跑时,看见鲁平的骑兵队正在追一群伪军,他们的枣红马在草地上跑得飞快,马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润月哥,我们缴获了五马车粮食!”鲁平勒住马,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尚润月把韭菜往他手里塞:“快尝尝,刚割的,鲜着呢。”鲁平抓了把塞进嘴里,突然咳嗽起来——他的肺在去年的战斗中被打穿了,至今还没好利索。
成枫涛这时也赶了过来,手里拿着份电报:“总部说,我们的牵制战很成功,日军的主力已经被拖在这里,没法增援华北战场了。”尚润月望着远处的岱海,冰已经全化了,湖水蓝得像块宝石。他知道,胜利的日子不远了。
第六章:英勇就义
爷爷的主要任务,在游击队的后方一直做着地下工作。尽最大努力想方设法支援大青山游击队,打击日本帝国主义,尽力保障绥南公署游击队的物资供给,保证游击队出其不意地消灭打击敌人。
时间很快到了1948年的冬天,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一天,爷爷马头山执行任务时,突然国民党顽固军军发现了,一直从烧夭贝村北山跟了爷爷30多里山路,一直跟到十九号村附近,
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四面围住,就把爷爷捆了个动弹不得,他们对爷爷采取残忍的手段,严刑拷打,逼问爷爷大青山游击队在凉城县和马头山的整个活动轨迹,以及兵力部署情况。
爷爷在抗日时期就练就一副铮铮铁骨,岂肯在国民党顽固军面前服输?爷爷轻蔑地说:“出水才见两腿泥,你们现在打人骂人猖狂了?时候到了不怕秋后算帐?”
这时顽固军气急败坏,把爷爷拉出村外,绑在一棵大杨树下,水蘸麻绳就是一阵毒打乱抽,直打得爷爷体无完肤,皮开肉绽,鲜血浸满全身,直至把爷爷折磨到后半夜,也没从爷爷嘴里得到丝毫消息,在威逼利诱在毫无结果的情况下,把爷爷拖到十九号东梁村后的驼依沟活活用乱刀捅死,时年爷爷才36岁。
爷爷被杀害后, 二柱子和游击队员他们趁着夜色,用骡子把爷爷遗体悄悄运回村里面,把家里仅有的一条旧棉裤给爷爷穿上,在众乡亲们悲壮的哭叫声中,把爷爷安葬在十九号东梁村的西山上。从此东梁村西山的又多了一座英雄的坟茔。
在中华民族波澜壮阔的抗战历史长河中,内蒙古凉城县绥南公署马头山革命根据地,宛如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承载着一段段可歌可泣的英雄故事。成枫涛、鲁平、尚润月等革命前辈,在这片土地上,以热血和生命谱写了一曲曲抗击日寇的壮丽篇章。他们的事迹,不仅是凉城人民的骄傲,更是中华民族不屈精神的生动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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