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镜者，心渊也。烛者，魂光也。 云梦山中人，以镜照形，以烛传神。 千年轮回非虚妄，一念相思即永恒。 虽星君归位，仙班列座，终不舍人间桃李芬芳。 故留镜庐于凡尘，存烛火于幽夜。 待有缘人拂尘窥镜，可见： 星河滚烫处，不过是痴人执手； 洪荒岁月里，终究是初心未改。
——录自书院古镜背面铭文
第一章：荒岭孤坟遇异姝
乾隆三十二年秋，青州书生柳含烟别了病榻老母，带着半袋干粮并几吊盘缠，踏上了赴京赶考的路。时值寒露，冷雨已经连绵了三日，云梦山道上淤泥没踝，举步维艰。
"这雨若是再不停，怕是赶不上考期了。"柳生望着黑沉沉的天色，不禁忧心忡忡。正自语间，忽听得山崩地裂一声巨响，前方石壁轰然坍塌，巨石如雨而下。
柳生慌忙躲到一株古松后，待尘埃稍定，却见乱石堆中隐约露出一角素白衣袂。走近细看，竟是一只女子的手，五指纤纤，苍白得不见血色，唯有无名指上一点朱砂痣红得惊心。
"有人被埋了！"柳生顾不得危险，徒手扒开乱石。尖锐的石棱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混着雨水渗入石缝，他却恍若未觉。约莫挖了半个时辰，终于现出女子全貌——素衣如雪，青丝散乱，颈间佩着一枚血色琥珀，在昏暗天光中隐隐流动着奇异的光彩。
女子悠悠转醒，睫羽轻颤如蝶："多谢公子相救。"声音清冷如山涧流泉。柳生见她无恙，这才觉出指尖钻心的疼，十指早已血肉模糊。
"小生柳含烟，正要赴京赶考。姑娘怎会独身在此险地？"
女子眸光微黯："奴家白蕖，本是山中猎户之女。昨日上山采药，不巧遇上塌方..."话未说完，忽然一阵山风卷过，她颈间琥珀突然发出嗡鸣，四周碎石无风自动。
柳生正要细问，却见天色愈暗，雨势又急了几分，只得道："前面似有座荒庙，姑娘若不嫌弃，可暂去避雨。"
白蕖微微颔首，起身时却一个踉跄。柳生忙伸手去扶，触手只觉冰凉刺骨，心中不由一怔：这女子的手，冷得竟不似活人...
第二章：古寺夜话惊身世
破败的山神庙里，蛛网密结，神像的金漆早已剥落殆尽。柳生拾了些枯枝，在殿中生起篝火。火光跳跃间，映得白蕖面容愈发苍白，那枚琥珀却红光流转，似有生命般吞吐着光华。
"姑娘这挂饰倒是别致。"柳生递过烤热的干粮，状若无意地问道。
白蕖指尖轻抚琥珀，神色恍惚："这是家传之物，据说能辟邪..."话音未落，庙门忽然洞开，阴风卷着枯叶呼啸而入。墙上残存的壁画被风刮得哗哗作响，竟露出一幅完整的飞天图——那飞天容貌与白蕖一般无二，唯有额间多了一抹金钿。
柳生惊得倒退半步："这画..."
白蕖突然跪倒在地，泪落如断珠："公子既已看见，妾不敢再瞒。妾实非生人，乃是百年前被镇于此山的镜妖。"她袖中滑出一面铜镜，镜中映出的竟是柳生前世道袍星冠的模样。
恰在此时，庙外传来凄厉呼啸，百盏幽绿灯笼自林间飘起，将破庙围得水泄不通。白蕖将柳生护在身后，袖中飞出数道白绫，与来袭的黑影缠斗在一处。
"山魈最喜食书生精气，公子快走！"白蕖话音未落，忽见一道金光破窗而入，化作一名黄袍道士，剑指白蕖："妖孽！百年封印竟还敢出来害人！"
柳生不及细想，已挡在白蕖身前："道长且慢！这位姑娘方才救了我..."
道士冷笑："书生可知她是何物？百年前云梦山血流成河，便是此妖所为！"
白蕖凄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封血书。帛书虽已泛黄，字迹却殷红如新："愿舍千年道行，换与君一世红尘。"落款竟是柳生前世的生辰八字。
第三章：前世孽债今世偿
"清风师弟，你转世一遭，竟连师兄都不认得了？"黄袍道士玄真收剑入鞘，眼中尽是痛惜，"当年你为这妖孽叛出师门，险些酿成大祸！"
柳生头痛欲裂，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是龙虎山掌教首徒清风，奉命镇压为祸的镜妖，却与镜妖白蕖相恋。最终在师门与苍生大义前，他选择将爱人封印，自己亦兵解转世。
"原来...是你。"柳生望向白蕖，眼中俱是恍然。白蕖颈间琥珀忽然红光大盛，竟现出当年景象——并非清风无情镇压，而是白蕖为救他被魔气侵蚀，自愿求封。
玄真长叹："师尊早算到你有此情劫。只是封印已破，山中镇压的百妖皆醒，唯有取得镇山宝镜，方能免此浩劫。"
突然，庙顶惊雷炸响，瓦砾纷飞中现出一双赤红巨目。白蕖将柳生推开，袖中飞出万千镜影："是镇山镜的镜傀！它们嗅到我的气息了！"
激斗间，白蕖为护柳生被镜光扫中，心口渗出缕缕黑气。玄真急掐法诀："她元神旧伤未愈，必须尽快取得宝镜真身！"
白蕖气息奄奄，却强撑起身："镜冢凶险万分，唯有妾知晓路径。只求事毕之后...让妾与柳郎有三日烟火夫妻的缘分。"她望着柳生，眼中是百年未改的缱绻，"之后魂飞魄散，亦无憾矣。"
柳生握住她冰凉的手，泪水滴在琥珀上竟泛起金光："这次我绝不放手。"
玄真望着相执的双手，忽然想起师尊圆寂前的嘱咐："镜灵本非妖，情深可动天。来日若见琥珀泣血，便是机缘到了。"
第四章：情陷阴阳两界艰
镜冢入口藏在瀑布之后，水帘上浮现着北斗七星的倒影。玄真以血为引，念动咒诀："天枢开阳，瑶光破障！"水幕应声分开，露出幽深洞穴。
洞中镜廊千回百转，处处是虚实幻境。柳生每踏错一步，便有镜傀从镜中扑出。白蕖虽伤重，仍强催元神指引："左三右四，踏坤位！"
行至镜冢深处，忽见八面巨镜按八卦方位排列，正中悬浮着一面古朴铜镜，镜钮正是琥珀形状。玄真大喜上前，却不料镜中突然射出黑箭，直取柳生心口！
白蕖飞身相挡，黑箭透心而过。她跌落在柳生怀中，身形渐淡："其实...妾早该魂飞魄散，全凭公子前世一缕元神维系..."原来自从清风兵解，便分出一半元神化作琥珀护住她最后一缕精魂。
玄真恍然大悟："难怪师尊说'镜灵非妖'！那魔气原是..."
话音未落，洞中响起刺耳笑声："师兄别来无恙？"但见镜中走出一人，竟是玄真早已"诛灭"的师弟玄冥！当年正是他暗中催发白蕖心魔，欲夺宝镜称霸修真界。
"多谢带路。"玄冥伸手抓向宝镜，"待我融合镜灵，整个修真界谁与争锋！"
宝镜突然发出悲鸣，镜面浮现百年前真相：玄冥如何欺骗白蕖，谎称清风要炼化她增强法力；又如何在她心魔最深时出手偷袭，致使她失控伤人...
柳生怒极长啸，前世道力竟觉醒三分。怀中琥珀飞起与宝镜合一，射出万丈金光。玄冥被照出原形——竟是魔教教主借尸还魂！
"清风！你坏我好事！"玄冥暴怒出手，玄真毅然燃尽元神启动禁制："师弟，这次莫再负她！"白光吞没一切前，柳生看见师兄释然的微笑。
第五章：红尘共渡昙花现
柳生再醒来时，已身在竹庐之中。白蕖正在灶前熬药，侧脸在晨光中柔美如画——竟是有了实实在在的血肉之躯。
"玄真师兄以毕生修为，换我们三日红尘夫妻。"白蕖盛粥的手微微发颤，"三日后，我还是会..."
柳生握住她的手："三日也好，三刻也罢，终归是你我今生缘。"
第一日，他们去山间采药。白蕖教他认金银花、车前草，说起百年前采药救人的往事。溪边有孩童落水，柳生下水相救，白蕖在岸上急得眼眶发红——她如今会哭会笑，会冷会暖，与凡人无异。
第二日，他们在院中种下枇杷树。白蕖突发奇想要学刺绣，针扎了手指，柳生忙含在口中。她羞红脸的模样，让柳生想起前世初遇时，她也是这般躲在镜中偷看自己。
第三日黄昏，白蕖在柳生怀中渐趋透明。她取下颈间琥珀："这里面有你我三世记忆，来生..."话未说完，忽见琥珀迸裂，血光冲天而起！
地面浮现上古传送阵，西王母法相自云端显现："痴儿！镜灵本吾女瑶光，为历情劫托生凡间。今劫满归来，还不醒悟！"
柳生跪地叩首："愿受天雷之刑，换瑶光重生为凡人。"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落下，柳生魂魄将散之际，忽见瑶光奔来，竟将半颗心掏与他："以吾仙心续君命，愿同受轮回苦！"
第六章：镜花水月终成真
十年后的云梦山下，新来的教书先生总带着病容，却有个极恩爱的娘子。那娘子颈间常戴一枚琥珀，据说能治先生的心痛旧疾。
学童们最爱看师娘对镜梳妆，因为镜中常会映出比真人更温柔的笑意。有次调皮的孩子躲窗外偷看，竟见师娘在对镜细语，而镜中人也含笑回应。
"又在和镜灵说话？"柳生从身后抱住妻子。 白蕖——如今叫阿蕖了——回头浅笑："它在说今日又有学生逃学去摸鱼。" 窗外突然传来落水声，夫妻相视而笑，都知道是镜灵又在告状了。
夜深人静时，柳生常对着铜镜出神。镜中偶尔会现出玄真模糊的面容，或是西王母无奈的叹息。原来那日瑶光剖心救他，西王母终究心软，将二人皆化作凡人，唯有镜灵保留仙忆，默默守护。
"想什么？"阿蕖为他披上外衫。 "想那年山崩...若我当时绕路而行..." 阿蕖指尖轻点他心口："缘是镜中月，命是水中天。该相遇的，山崩地裂也拦不住。"
窗外忽然飘进一片桃花，镜灵在镜中显现字迹："山魈已超度，百妖尽归位。惟愿主人，长安常欢。"
柳生握紧妻子的手，见镜中二人白发渐生，而镜外她笑靥如花。忽然明白：最动人的传奇，不在仙魔殊途，而在人间烟火里，与一人携手共老。
（第一卷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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