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走龙蛇逐浪高·致许晨
李恒昌
渤海湾的风里飘着油墨香时,你正踮脚望父亲的军帽,
帽檐下藏着军政干校的星光,落在《渤海日报》里,成了红色的种子。
德州齿轮厂的铁屑曾粘在你袖口,可钢笔在掌心硌出的星子,
比机床的纹路更清晰——1979年穿上军装,济南军区的通讯稿里,
《当祖国需要的时候》破土而出,笔锋像子弹穿过硝烟,
在山东青年文学的荒原上,划出第一道属于你的痕迹。
解放军艺术学院的课堂,徐怀中的笔意、莫言的赤诚,
把“真实”磨成你笔尖的刃,让报告文学的根,扎进时代的土壤。
1991年你握着《山东文学》的编务,从助理到社长,
像把荒田耕成沃土,看着青年作家的文字抽枝,比“优秀编辑奖”更亮的,
是你眼里托举新人的光。2011年你突然转身,卸去职务奔向青岛,
才知你的笔要追着浪走——要做“行走的笔”,让稿纸沾着海风,
让文字里藏着深海的光,在红蓝之间,走出一条新的路。
2014年太平洋的狂涛里,你随“蛟龙号”沉浮57天,
7000米深海的黑暗中,热液喷口的火舌舔着舷窗,你笔蘸浪沫,
把主人公“生命有限,探索无限”的誓言,写进《第四极》的文稿,
那些盲虾群的舞动、龙形航迹的蜿蜒,在你笔下成了“深海史诗”,
鲁迅文学奖的荣光,不过是这“笔走龙蛇”的注脚。
“雪龙号”的冰棱映着稿纸,你记录战士们“一辈子做一件事”的坚守,
在舟山渔港听渔民讲潮起潮落,在中科院实验室看科学家与有孔虫对话,
这些都成了《耕海探洋》的骨血,让“深海是第四极”的呐喊,
随科考船的汽笛,传遍大洋。
郭川的帆船在你文中破浪,你写“桅杆弯曲如弓,木纹嘶吼”,
笔锋里藏着海浪的力量,把航海家的孤独与壮烈,写成比浪更汹涌的诗,
《郭川的海洋》里,向死而生的魂,永远在浪尖上站立。而红色的血脉,
从未在你笔底冷却——《渤海魂》里,“南有沂蒙山,北有冀鲁边”,
你把父亲的记忆、《渤海日报》的旧闻、村民的口述,拼成“黄骅惨案”的黎明,
笔锋刻下芦苇间的枪声,刻下“婴儿烈士”的悲壮;《老渤海》里,
支前民工的小推车与炮弹的轰鸣共振,胶东大鼓的调子、鲁北剪纸的纹样,
让红色叙事有了烟火气,成了党史专家口中“有温度的教科书”。
你说“大海是一本永远读不完的书”,于是那支笔的舞动,便成了跨越红蓝的星轨——
红不是直白的印记,是渤海湾晨雾里,父辈军帽投下的、未散的影;
蓝不是浅露的色泽,是深海磷光中,“蛟龙”航迹织就的、永恒的谜。
你的文字早已不止于纸页,它们在时空的褶皱里流成脉息:
是革命记忆与深海探索的对话,是土地厚重与海浪辽阔的相拥,
正如荷尔德林笔下“故乡”从不只是地理的坐标,而是精神的归处,
你笔下的红蓝,也成了一代人追寻的“精神原乡”——在那里,
历史的温度与未来的光亮,正通过一支笔的龙蛇之势,悄悄传递。
如今你的足音仍拂过浪尖,仍踩过渤海湾的芦苇荡,
不是为了重复已有的痕迹,而是为后来者的眺望,点亮一盏灯:
原来笔可以这样走——在记忆与未知之间,在土地与海洋之间,
每一道龙蛇般的笔触,都是对“海浪”的应答。
而那支笔留下的光,仍在照亮——每一片等待被书写的,山河的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