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岭山的三月,寒风还绕着青石村小学的土墙打转。赵大成蹲在教室里擦水泥地,灰尘呛得他直咳嗽,忽然一股暖香飘来——是马老师办公桌上的煤油炉,铝锅里的面条正冒着热气,几片青菜浮在汤上,还有两薄片肉。
“饿了吧?”马老师转过身,眼角堆着笑,把缺了口的碗递过来。赵大成捧着面,热气熏得眼睛发潮,鲜美的汤滑进喉咙,这是他吃过最好的东西。“当老师能天天吃白面条吗?”他抹嘴时问。马老师指了指洗得发白、袖口起毛的中山装:“傻孩子,当老师不是为了吃好,是让山里娃认字,有出息。”
一旁的王理想却撇撇嘴:“我哥当老师,天天吃白面,还有鱿鱼海参!”马老师的笑淡了,没再多说,可他的话像种子,落在了赵大成心里。
往后的日子,赵大成总最早到学校,常看见马老师在晨光里备课,花白头发泛着金光。马老师说,三十年前他从师范毕业来山里,没电没路,可看着孩子们渴学的眼睛,就走不了了。后来师娘也主动调来,结婚那天,全村孩子都来唱歌。
毕业考试前,马老师给赵大成一支铅笔,上面刻着“知识改变命运”。他以全校第一考上县初中,饭桌上对马老师说:“我将来也要当老师,帮更多娃走出山。”而王理想靠哥哥走后门才进初中,离校时还炫耀:“将来当老师吃公家饭,娶城里媳妇!”
多年后,赵大成主动回了春岭山。青石村小学的校舍翻新了,有了电灯和玻璃窗,可马老师的头发更白了。“我回来了。”赵大成站在教室门口,声音发颤。马老师攥着他的手,眼眶通红:“好,好啊!”
马老师说,这些年村里出了不少大学生,可也有人像王理想——在县重点小学教书,办补习班收红包,去年还差点被处分。“您后悔吗?”赵大成问。马老师指着墙上泛黄的照片,照片里衣衫褴褛的孩子围着年轻的他:“看着娃们有出息,这就是我的福。”
马老师退休那天,全校师生都来送。他把用了三十年的教鞭递给赵大成,木柄被磨得光滑。“您放心,我接着教。”赵大成握紧教鞭,像握住了春岭山的希望。
此刻的县城里,王理想正坐在办公室数补习班的钱,盘算着换新车。窗外孩子的笑声传进来,他没抬头。春岭山的风又吹起来,漫过青石村小学的新窗,赵大成站在讲台上,像当年的马老师一样,笑着看向台下的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