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诗歌也读诗人
陈本豪 《东方之鼓》即将编完了,万没想到炳阳要我为这本集子写几句话,更没想到朋友们也帮他鼓呼,说我离他最近,了解可能多一点。幸好,我是一个很自由的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如说得不好,任由广大读者批评。 诗人
初见炳阳,很难相信他是一位诗人,如果你曾经读过他的诗,或一时被诗倾倒过,那么与他初次见面,带给你的却是瞬间的陌生与惊讶。一米七几的个头,那件显得有些宽大的西装,像挂在衣架上,真不知他怎么撑得起那些大气豪放的诗篇—《李登辉:请转告克林顿》,《战争,支撑和平的剑影》,《地球村系列之十:法问》。在他与众不同的眸子里,射出两道蓝色的光束,似乎能穿越时空,让诗句燃烧起来。我顿然所悟,在这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之下,还有什么奇美的诗篇喷射不出呢?
炳阳热爱生活更热爱诗歌,把所有的心血都浇铸了诗歌。他试图冲破一张张庸常的诗学旧网,在诗海里辟出一条新的航线。他汲收古体诗的空灵大气,融会新诗的开阔与朴实,继而独具匠心地拓展出令人惊叹的才情。路把人举成路标/《走在路上》,这样的诗句,无不给人带来无限的新奇与遐想。
炳阳的确与我走得很近,有的朋友说,我们几乎像上官金恒与荆无命,成了相互间的影子。他治诗严谨得近乎固执,对我却例外,常拿新作来征求我的意见。对新诗我并不在行,作为朋友又不好推脱。为此,好一段时间我曾拼命去读诗,以从别人的诗作里多汲收一点营养,好去对付一下炳阳。时间长了,真还找到些许感觉,有时便肆无忌惮地论起他的诗来,不料他真采纳了我的一些意见。久而久之,我也爱上了新诗。
炳阳很怪,不仅怪在人,也怪在诗。他似乎有些半冷半热,不爱多交朋友,也似乎不大容易成为别人的朋友。他的人与他的诗一样,有桀骜不驯的豪气、有冰寒凝结的冷艳、有铭心刻骨的情怀、有荒原犁锄的开创、有洞若观火的思辨、有空谷幽兰的清雅、有云涌溪流动感,也有孤独萧煞的悲壮。读他的诗让人在奇美、惊与险的起伏中无法平静。他的诗自成一格,且无一丝乖巧、迎合等俗气,令那些故作标新的作者难以望其项背。
炳阳那首《李登辉:请转告克林顿》获得《星星》诗刊举办的全国诗歌大赛一等奖,这无疑给了他的认可与慰藉。从此以后,他在自觉与不自觉间对家庭与事业便有了冷落与疏漏,悲剧也由此拉开序幕。那天,炳阳拿着那份冰凉的离婚证,别了妻子与儿女,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家门。他至今孑然一身,生活几乎没有着落,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要放弃诗歌”,如此境况,令我心生几分寒意:
一纸毁罗帷,劳燕自分飞。三稚瞳色黯,二老连伤悲。踉跄出马桥,栖遑五更泪。向来疏驿馆,晕月孤雁啼。儒道髽髻情,轻重今知谁?垒巢浮鸿絮,世事皆可微。 问君何日语?鸯鸣俩依偎。 诗心 .诗话
人有心,诗有心,人有诗心,诗也有诗心,而诗心却只能靠诗心来养活,没有诗心焉能有诗?对诗人而言,诗歌是诗人心灵折射的明镜,对诗歌而言,诗意与诗韵则是诗心起跳的脉搏,没有诗心哪能叫诗?她最多只能是文字拼接的板块。在这个诗歌养不活诗人的世纪之末/清贫的诗人啊/你的心血何时能养活诗歌/欧阳贞冰这句诗,真实地体现了人们对诗人的热爱和诗歌振兴的忧虑。只要是爱诗与写诗的人不会不知道,诗人大多怀着一颗不老的诗心,那怕是在贫穷潦倒的岁月里,也不言放弃。
《李登辉:请转告克林顿》荣获大奖绝非运气。世界警察不是那么好当的/玩得不好/那些倒卖出去的军火也有转弯向后转的时候/这些诗句弹响了沧桑世界多少心灵的感悟?整篇诗章纵览世界风云又从容幽默,读来令人回肠荡气血脉贲张。当第一次读到这首鸿篇巨制的时候,惊愕中不由得自我发问,这是炳阳写的诗吗?是一颗怎样的诗心担起了如此民族道义的万斤之重呢?
人类从生活与劳动中产生的语言和起初产生的汉字一样,她的本身是零散的,就像一大堆建筑材料,只有通过精心的组合才能构架成文本,语言的成功与否(这里所指为文化建筑艺术)直接影响作品的内涵。随着人类社会的进化,语言便成了人类文明传承与发展的衣钵。任何一部成功的作品都离不开语言的成功表现,诗歌是文学的塔尖,语言占有特殊的地位。
从我读过的众多文本看,有些诗歌要么过于传统,要么过于西化,炳阳的诗歌,可以说是在略偏于坚守传统的基础上进行了求新思变。当代,有些诗人受西方诗学(准确地说是翻译文本)的影响太深,在忽略汉字象形寓意特质的同时,尽管有达到不乏诗学的层面,语言表现却失去了跟传统汉诗内质的对应与链接,更难谈及民族语言的完美传承与发扬。这里所提及的“传统”是指传统诗歌(抒情诗)的品质和精神(大我与小我的同一性),譬如语言的音乐性,意象转换中的推进行为,以至诗歌文本内在气息的精神标识。有的诗人说,诗歌只是个人的事,她是针对自己而写的,这充其量只说对了一半。具体的书写行为当然是个人的事,但当诗歌对诗人的生活、生命感受进行了承载而面对读者时,那么,诗歌就是一种社会文化行为,一切忽略民族诗学以及哲学传统的努力,都会是诗人一厢情愿式的虚妄劳作。有些诗人的诗歌文本,离受众的耳目越来越远,特别是思维的具象运作,也在相互妥协间同化、消解,这一点应该引起当代诗学的警觉。 诗外
我是个俗人,也难脱俗。读了炳阳那么多诗篇,不说几句逆耳的话,于情、于理,恐怕都难以交待。
说句实话,炳阳的诗歌,有些章节也不免让人承受了一种压抑之感。谨以《内心的光芒》为例,我活着的胆汁/在枕边/让骨气一一烘干/这些诗句确实美得让人叫绝,只不过湿气太重,她不该蒙住了诗人的心,该干的未干,不该干的却干了。生命应该说是美好的,要不世上焉能这样拥挤呢?生活中的苦难给人的不仅仅是一种意志的磨炼,有时甚至是智慧开拓的源泉,凡成其大业者都历经了无数的苦难,其中也包括诗人。去年春节,我竟一时兴起,为炳阳也为他的诗歌欣然撰写一联:
大漠千里云,风起风落花吹雨,驼铃声声淹古道,万缕丝绸,织出《九洲大典》,欣闻西土神钟沁华韵。看谁诗胆齐天,力荡乾坤浮尘著华章,《战争,支撑和平的剑影》,玩火必自焚。有心踏高山低谷,敲几敲天柱,挪移远古文明,听千年白骨吟诗篇,点亮千秋歌咏;
长河一杯羹,潮来潮去浪淘心,牛蹄阵阵没丘田,几行珠泪,别了十里长亭,倾听《东方之鼓》传蜚声。容我文心如水,豪饮日月华光浸肋骨,怪材打磨极品的胚胎,成器需苦孕。无意嚼《长烟短酒》,探一探空腹,祭奠破落庙堂,闻一日饥肠放歌台,唱响一代诗魂。
尽管炳阳的诗并非十分完美,我对她却十分喜欢;尽管炳阳的诗并非尽人所爱,我与她却特别亲近。也许是情性使然,也许是心性相通,也许是文本的吸引……
喜欢是一种倾向,亦是一种幸福,它不需要理由,更用不着解释。 我爱炳阳的诗,他写多少,我读多少。
作者简介:陈本豪、中作协会员、音乐家,籍贯武汉江夏。已出版散文集三部,纪实文学集七部。长篇纪实文学《京剧谭门》全四卷,被列入2019年中国作家协会重点扶持项目,参评第八届鲁迅文学奖,荣获第八届湖北文学奖。由选择来诠释与宽博他的含义,则有待未来时空的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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