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纺织厂的白兰花
省城的空气里飘着棉絮和煤渣的味道。陈江河跟着举牌的女人穿过蛛网般的小巷,最后停在一扇铁门前。门牌上写着:第三纺织厂职工宿舍。
"叫我芳姐就行。"女人掏出钥匙,"李墨书是我表哥。"她四十上下年纪,手指粗糙,眼神却清亮得惊人。
房间狭小但整洁。芳姐递来热毛巾和干净衣服:"追你的人还在码头转悠,这几天别出门。"她看见陈江河手里的相机包,"这就是那个账本?"
陈江河拆开相机包,心猛地一沉——里面只有台破相机,根本没什么账本!陈记者跳江前明明塞给他了...
"找这个?"芳姐从枕头下掏出个油布包。原来她刚才换衣服时已经调了包。"记者同志坠江前给我发了电报,说东西会由一个带白兰花的年轻人送来。"
陈江河愣住:"您怎么认出是我?" 芳姐指向他衣领:"喏,别着白兰花呢。"
他低头看去,衣领上果然别着那朵干枯的白兰花。可明明记得在码头被风吹走了...
深夜,陈江河被噩梦惊醒。梦见哑妹在河里沉浮,手里举着那本账本。他起身检查油布包,账本还在,但多了张字条:"明早七点,厂区白兰花树下见。"
第二天的纺织厂喧闹得震耳欲聋。上万纱锭同时飞转,空气里飘满棉絮。厂区东南角真有棵白兰花树,花开得正盛,香气压过了棉纺厂特有的酸馊味。
树下站着个穿工装的女工。她转过身来,陈江河呼吸一滞——竟然是码头那个小女孩!只是此刻她看起来起码有二十岁。
"叫我阿棠。"她递来个饭盒,"芳姐让我来的。"饭盒底层藏着张微型地图,标注着粮站粮食的流向:"大部分运往城西黑市,但有三成神秘消失。"
"你怎么知道这些?" 阿棠撩起刘海,额角有道狰狞的伤疤:"我爹是粮站的卡车司机,三个月前'意外'坠崖了。"她冷笑,"因为他发现粮食根本没运往黑市,而是进了..."
突然,厂区响起刺耳的警报。工人们像潮水般涌向大门:"查岗了!保卫科带狗来了!"
阿棠猛地将地图塞进陈江河口袋:"从锅炉房后面的暗道走!密码是71023!"说完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暗道出口是家裁缝铺。老裁缝见他出来,立即落下卷帘门:"阿棠出事了,保卫科抓走了她。"他递来一套工装,"你得顶替她去码头交接。"
次日清晨,陈江河穿着工装来到三号码头。按照指示,他要在运棉花的卡车底部安装追踪器。手刚伸向车轴,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是粮站主任!正在和穿干部服的人说话:
"...账本虽然没了,但生产线不能停。今晚最后一批,老地方见。" 干部转身时,陈江河看清了他的脸——正是照片上的张副书记!
跟踪卡车来到城郊仓库时,陈江河终于明白"神秘消失"的含义——粮食在这里被装上印着"救灾物资"的卡车,堂而皇之地运往各个政府食堂!
深夜,陈江河带着偷拍的照片返回纺织厂。宿舍却亮着灯,芳姐被反绑在椅子上,嘴角淌血。两个男人正在翻找账本。
"等你很久了。"其中一人举起哑妹的绣花鞋,"认识这个吧?白老四死前说过,账本肯定在鞋里。"
另一人冷笑:"没想到吧?白会计是我们的人,假死而已。现在该送你们全家团聚了——"
枪响的瞬间,陈江河扑向窗外。子弹擦过肩膀,火辣辣地疼。他拼命跑向白兰花树,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突然,树后伸出只手将他拽进树洞。"别出声。"是阿棠的声音!她满脸是血但还活着,"账本密码破译了,是白兰的生日——1971年3月18日。"
树洞通向地下印刷厂。工人们正在印刷传单,头版赫然是粮站贪污的证据!芳姐也在其中,她擦着嘴角的血笑道:"苦肉计成功,他们以为真抓住我了。"
凌晨时分,当传单雪花般撒向全省城时,陈江河独自来到江边。他掏出那朵始终跟着他的白兰花,轻轻放在江面上。
这一次,花朵没有沉没,而是随着江水飘向远方。晨光中,他仿佛看见哑妹站在对岸,手里捧着盛开的白色花枝。
江风送来她的耳语:"活下去..."
(第五章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