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炝锅面》
文/王立峰
忘不掉的味道,那是娘做的炝锅面,
上小学那会,有次发烧,眼皮沉得像坠了铅。是被同学架着回的家,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到家倒在土坑上,不知迷糊了多长时间,直到炕头那碗炝锅面飘出来香气——白瓷碗沿凝着细珠,挂面卧在琥珀色的汤里,葱花绿得发亮,白菜叶软乎乎浮着,醋香混着油香,在屋里漫成一团暖雾。
娘的手里拿着湿毛巾,凉凉的,擦过我滚烫的额头。“醒了呀小。”她的声音像刚蒸过的棉絮,软乎乎的,“趁热喝,出点汗就好了。”
我趴在炕沿,筷子挑起的每一根面都裹着热汤。葱花的香,白菜的甜,醋的酸,还有娘往锅里撒盐时那声轻响,都揉进了面里。热汤滑过喉咙时,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汗珠子顺着额角往下淌,娘就坐在旁边纳鞋底,线穿过布面的“沙沙”声,和着我吸溜面条的声响,在那间小屋里轻轻晃。
半个世纪的风,吹白了头,也吹老了手。
如今我也学着炝锅,油热了撒葱花,滋啦一声响,可那香味总差了点什么。放白菜,加醋,火候一分不差,可挑起面来,汤是汤,面是面,再也没有那股子帖到骨头缝里的味道!
我想念那个味道?多么想再吃一口炝锅面?是娘弯腰擦汗时,鬓角垂落的碎发;是她往锅里添水时,袖口磨出的毛边;是她说“出点汗就好了”时,眼里漾开的疼惜。那些藏在味道里的细碎,随着娘的背影,一起住进了岁月深处。
每回端起碗,热气模糊了眼眶,就总想问一句:娘,您做的炝锅面,我还能再喝一口吗? 风从窗缝钻进来,带着厨房的油烟味,却再也带不来那句软乎乎的“醒了呀小”。
农历 2025.年7月初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