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水落石出
刺骨的寒冷。黑暗。窒息。
文雁回在混沌中下沉，意识如同被撕碎的纸片，在激流中四散。她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离开的那个雾晨，怀抱中的婴儿啼哭不止，前方的道路迷雾重重。
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拖向水面。空气突然涌入肺部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
“妈！”小雨的哭喊声在身边响起。
文雁回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和小雨正在一艘小渔船上。划船的人背对着她们，蓑衣斗笠，身形熟悉。
“山鬼...”文雁回微弱地叫道。
那人转过身，摘下斗笠——竟是早已“中毒身亡”的陈刚！
“你没死？”文雁回震惊不已。
陈刚苦笑：“那颗毒药是假的，我和赵志伟...不，沈志伟的计划。我假死，他才能取得梅姨完全信任。”
小船靠岸，是一个隐蔽的河湾。陈刚扶她们上岸，走进一个山洞。
洞内点着油灯，简陋却齐全的生活用品显示有人长期居住于此。
“这里是雁翎生前发现的秘密据点。”陈刚声音低沉，“她遇害前，我们常在这里见面。”
文雁回急切地问：“你到底是谁？和雁翎什么关系？”
陈刚长叹一声，眼中有泪光闪烁：“我是陈明俊的弟弟，陈明刚。也是雁翎的...爱人。”
又一个惊人的真相！
陈刚缓缓道来：“当年我哥哥和梅姨相恋，却被沈老爷拆散。梅姨被迫嫁入沈家，我哥哥则郁郁而终。我为了查清真相，改名换姓到沈家当司机。”
他握紧拳头：“但我没想到，梅姨因爱生恨，策划了如此漫长的复仇。她不仅要害沈家，还要所有相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文雁回想起山洞里梅姨那双疯狂的眼睛，不寒而栗。
“雁翎是怎么发现的？”小雨问。
陈刚眼中充满痛苦：“她太聪明了...从沈老爷的死因开始追查，逐渐发现了梅姨的真面目。我们约定最后在黑龙潭交换证据，但我到时...”他哽咽道，“她已经漂浮在水面上...”
文雁回握住他的手：“所以你不是凶手。”
“我是间接凶手！”陈刚激动道，“如果我没有让她卷入这件事...”
突然，洞外传来脚步声。三人立即警惕起来。
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是赵志伟！
文雁回和小雨立即后退，陈刚却挡在她们身前：“志伟，你说过不会伤害她们！”
赵志伟举着双手，示意没有武器：“我是来帮你们的。梅姨的人已经包围了这座山，你们无处可逃。”
文雁回冷笑：“还想骗我们？你和梅姨是一伙的！”
赵志伟摇头：“那是我母亲，但我从未认同她的做法。沈家确实有罪，但不该用更多罪恶来惩罚罪恶。”
他拿出一串钥匙：“这是下山密道的钥匙。福伯临死前告诉我的。他说...这是老太爷最后的救赎。”
陈刚警惕地看着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赵志伟苦笑，突然扯开衣领，露出胸口的伤痕：“这是刚才为保护你们留下的。梅姨...我母亲已经完全不认我了，她说我太软弱，不配做她的儿子。”
洞外传来搜山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赵志伟急切道：“没时间了！跟我来！”
犹豫片刻，文雁回最终点头：“带路。”
密道入口隐藏在瀑布后面，狭窄潮湿。四人鱼贯而入，在黑暗中艰难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亮光。出口处，两辆汽车等候着——是警察！
文雁回警觉地停下：“你出卖我们？”
赵志伟摇头：“这是我唯一信任的同事。他们会带你们去安全的地方。”
为首的警察上前：“赵队，都安排好了。省厅特别调查组已经介入，梅姨和她的人都已被控制。”
文雁回难以置信：“这么快？”
赵志伟微笑：“其实调查已经持续多年，只是缺少关键证据。你们带来的账本和信件，加上陈刚的证词，终于足够将他们一网打尽。”
上车前，文雁回最后问赵志伟：“你以后怎么办？”
赵志伟看着远山，眼神复杂：“承担我该承担的责任。然后...也许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车辆驶离山区，文雁回看着后视镜中渐渐远去的群山，恍如隔世。
三个月后，沈梅案开庭审理。
文雁回作为主要证人出庭，讲述了这段跨越二十年的恩怨情仇。当提到雁翎时，她数次哽咽。
法庭最终判决：梅姨因多项罪名被判处无期徒刑；沈家财产大部分充公；赵志伟因有重大立功表现，从轻处罚。
宣判后，文雁回在法院外见到了被押上车的梅姨。两人目光相遇的瞬间，梅姨突然开口：“你长得真像你外祖母...那个夺走我一生所爱的女人。”
文雁回平静地回答：“爱从来不是掠夺，是你自己选择了仇恨。”
梅姨大笑，笑声苍凉：“你们赢了...但沈家已经完了！完了！”
文雁回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又一个月后，文雁回和小雨站在雁翎墓前。墓碑上，雁翎的照片笑靥如花。
“妈，我们以后怎么办？”小雨问。
文雁回轻轻抚摸墓碑：“好好活着。这是对雁翎最好的告慰。”
她望向远方，群山依旧苍翠，云雾缭绕。
那些爱恨情仇，那些阴谋诡计，最终都化为山间一缕清风，潭中一圈涟漪。
唯有生活，继续向前。
回到老屋，文雁开始整理这些日子以来收集的所有材料——雁翎的日记、沈家的罪证、还有那些老照片。
在一张梅姨与陈明俊的合影背面，她发现了一行小字：
“俊赠梅，愿如潭水，深不见底。1979年春”
文雁回猛地想起那个在黑龙潭边发现的烟盒——“赠玉龙，愿如潭水，深不见底。梅，1983年春”
原来梅姨将初恋的情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自己的儿子。这是怎样一种扭曲的情感？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开门一看，是赵志伟。他穿着便服，提着简单的行李。
“我来告别。”他说，“明天就去服刑了。”
文雁回请他进屋：“有什么打算？”
“刑期不长，出来后想开个小书店，平静度日。”赵志伟看着屋内的陈设，“这里还是老样子。”
沉默片刻，他忽然说：“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林骏生其实没死。”
文雁回震惊：“什么？”
“那天在黑龙潭装神弄鬼的不是陈刚，是真正的林骏生。”赵志伟道，“他一直在暗中保护你们。后来为了引开追兵，跌下山崖...但尸体始终没找到。”
文雁回想起那个穿着白色蓑衣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送走赵志伟后，文雁回独自坐在窗前，直到夜幕降临。
山风穿过竹林，发出熟悉的呜咽声。恍惚间，她仿佛又听到了那凄厉的唢呐声。
也许山鬼从来不是一个人，而是所有被这座山记住的爱与恨、生与死。
第二天，文雁回和小雨决定离开云雾村，去省城开始新生活。
收拾行李时，小雨突然问：“妈，你会原谅沈玉龙吗？”
文雁回沉默良久：“我不知道。有些伤口，也许永远无法完全愈合。”
她最后看了一眼老屋，关上门。
车行驶在山路上，文雁回回头望去。云雾缭绕的山村渐渐模糊，如同一个遥远的梦境。
突然，她看见山顶上站着一个白色身影，似乎在向她们挥手。
是幻觉吗？还是那个永远守护着这片大山的“山鬼”？
文雁回没有深究，只是微微一笑。
每个地方都有它的秘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山鬼。而生活，终将继续。
（全文完）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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