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四世 荒原白桦林
第二十一章 北国风雪识前缘
一九六九年冬,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 狂风卷着雪沫,把天地搅成混沌。上海知青柳援朝深一脚浅一脚跋涉在没膝的雪地里,肩上行李越来越沉。他忽然踉跄一下,整个人栽进雪窝。
“同志!醒醒!”清脆的女声穿透风雪。援朝勉强睁眼,朦胧看见个戴羊剪绒帽子的姑娘,额前刘海下隐约露出朱砂痣痕迹。她正用力拍打他的脸颊,呼出白气凝成霜花。
姑娘解下自己的羊皮袄裹住他,朝远处喊:“队长!这儿冻晕一个!”几个穿军大衣的汉子跑来,七手八脚把他抬上马车。
援朝再醒来时,躺在热炕上。那姑娘正喂他喝姜汤,火光映得她眉眼生动:“我是卫生员苏念乔,哈尔滨知青。你差点冻掉脚趾头!”她指指炕尾烘着的毡靴。
此后援朝常去卫生所。念乔总笑他:“上海小囡娇气!”却悄悄在他棉袄内衬绣了朵腊梅——针法奇巧,像是练过苏绣。援朝问她,她只说过世的母亲是苏州人。
开春修水利,援朝抡镐震虎口,鲜血直流。念乔包扎时,他忽然说:“我做过怪梦...梦里你是个绣娘,我是个戏子。”念乔手一颤,碘酒洒了半瓶。
第二十二章 白桦林中诉衷肠
夏天麦浪翻滚,援朝被选去宣传队编节目。深夜他趴在炕头写稿,念乔总端来糖水煮蛋:“秀才,补补脑子。”
有次他写《白毛女》唱词卡壳,念乔脱口接上:“我盼爹爹心中急,等爹回来心欢喜...”腔韵悠扬,竟像学过戏。援朝惊讶望去,她慌忙捂嘴:“瞎哼的...”
中秋夜,知青们偷聚在白桦林喝酒。念乔被灌了几口北大荒,双颊绯红唱起《牡丹亭》:“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声如昆山玉碎。众人喝彩时,她却望着援朝落泪。
散场后二人落在最后。月光浸透桦树林,叶影斑驳如前世绣纹。念乔忽然说:“其实我常梦见你...穿着戏服,我绣着嫁衣。”
援朝心跳如鼓,握住她的手:“那今生呢?” 她指尖冰凉:“成分不好...我父亲是留美教授。” 远处突然亮起手电筒:“谁在那儿搞对象?!”
第二十三章 批斗会上生死劫
厄运来得猝不及防。一九七一年清查“五一六”,有人举报念乔唱封资修戏曲。批斗会上,她挂着“资产阶级臭小姐”的牌子,头发被剪得参差。
援朝想冲上台,被战友死死按住。念乔却朝他微微摇头,嘴角噙着笑,像戏台上赴死的杜十娘。
当晚援朝偷溜进牛棚。念乔蜷在草堆里,额间结着血痂。她见他来,急推他:“快走!连累你...”
他突然跪下:“我们结婚吧!结了婚就能申请夫妻房...”说着掏出祖传的玉佩——前世将军的遗物。
念乔抚摸着玉佩流泪:“傻气...这是找死啊...”却任由他抱住。月光透过棚顶破洞,照见两只交握的手,她小指勾着他小指,像某种古老的盟誓。
第二十四章 荒原永隔参商恨
事情终究败露。指导员找援朝谈话:“小柳啊,你是苗子,要划清界限...”当晚念乔被转移去更偏远的农场。
援朝疯了一样追着卡车跑,雪渣灌满棉鞋。念乔从车篷缝隙伸手,飘落一方绣帕——正是前世模样,角上绣着“不离不弃”。
三个月后,援朝收到信:“我嫁人了,当地农工。忘了我。”他冲去那个农场,却见坟茔新立——念乔为救落水儿童牺牲了,衣袋里还揣着没寄出的信:“援朝,我有了...”
守墓老汉递给他一件血衣:“闺女临终让把这个埋了。”援朝展开,竟是件婴儿肚兜,绣着桃花灼灼,针法与前世的绣帕一模一样。
他扑在坟上痛哭,雪花落满肩背。暮色中仿佛听见有人在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很多年后,已成作家的援朝重回北大荒。在白桦林深处立了块无字碑,碑下埋着那方绣帕。当地人说,每至风雪夜,总能听见一男一女对唱《牡丹亭》,声嗓般配得仿佛同一个人。
【作者简介】胡成智,甘肃会宁县人。八十年代开始文学创作,现任都市头条编辑及认证作家。曾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大专预科班学习,后于作家进修班深造。其中篇小说《金兰走西》荣获全国二十四家文艺单位联办的“春笋杯”文学奖。诗词作品多见于“歆竹苑文学网” 代表作有《青山不碍白云飞》《故园赋》《群居赋》《觉醒之光》《诚实之罪》《盲途疾行》《文明孤途赋》等。近年出版有《胡成智文集【诗词篇】【小说篇】》三部曲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三部曲。长篇小说有《山狐泪》《雾隐相思佩》《龙脉诡谭》《山河龙隐录》《乾坤返气录》等己出版。
八十年代后期,便长期从事于周易八卦的预测应用,并深入钻研地理风水理论与实践。近三十年,著述了《山地风水辨疏》《平洋要旨》《六十透地龙分金秘旨》等六部地理专集,均收录于《胡成智文集【地理篇】》中。该文集属内部资料,不宜全部公开,部分地理著述正逐渐在网络平台发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