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神池人过日子,向来不玩虚的——说话直来直去,做月饼也实打实。就说永祥山村的白女子吧,她做月饼的手艺是祖上传的,每天天不亮就支起那口用了三十年的老鏊炉,胡麻油一倒进烤盘里,“滋啦”一声,香味能顺着村街飘三里地,勾得早起上学的娃子直拽着大人衣角,踮着脚喊“先买块垫垫肚子”。咬一口刚出炉的月饼,外皮“簌簌”掉渣,芝麻的脆、花生的香混着胡麻油的醇,能从嘴角甜到心里头。这味道,打我揣着两角钱蹲在她炉边等月饼时就没变过,是咱神池人刻在骨子里的家乡味。
可咱这宝贝月饼,在外头的名气却像被裹了层厚棉袄,闷得慌。明明是山西头一批非遗,饼皮里裹着的都是真材实料,比那些裹着华丽包装、馅里掺满添加剂的月饼实在多了,可到了外地,人家要么晃着脑袋说“没听过”,要么拿起包装瞅半天,皱着眉问“神池?在哪儿啊,离五台山远不?”直到前阵子,一篇《张晋东:神池人的“狗日的”(山西忻州)第一届“神州杯”全国文学创作大赛8号作品【当代作家文苑·第32期】》突然火了,咱县各个村的微信群都炸了锅,有人在群里发了条语音,带着点兴奋又有点忐忑:“要不,咱给神池月饼整个‘狗日的’商标?”
这话一出口,街坊四邻先乐开了花。王大爷蹲在巷口老榆树下啃瓜子,笑得瓜子皮飞了一地,扯着嗓子往便利店方向喊:“这名儿咋跟咱村二小子似的,听着冲,心里热!就是得跟外人说清楚,别让人家以为咱神池人没文化,拿糙话当宝贝!”李婶正在便利店给顾客称糖,手里的秤杆晃得糖粒直往柜台上掉,也跟着搭话:“可别瞎闹,咱这月饼是正经非遗,要是因为个名儿让人戳脊梁骨,那可太不值当了!”
其实啊,这事儿看着“离谱”,细琢磨全是咱神池人的“鬼机灵”。你瞅瞅现在市面上的月饼,商标不是“福满多”就是“月团圆”,不是“祥如意”就是“甜万家”,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字,看得人眼睛都乏了。咱神池月饼偏不凑这热闹,就整个“狗日的”——先不说别的,就这名字往货架上一摆,保准有人停下脚步,指着盒子问店员:“哎?神池月饼咋叫这名儿?怪得很,我得买盒尝尝!”你看,这不就把人引过来了?
再说了,咱神池人说“狗日的”,跟外头那糙话压根不是一回事。在咱这儿,天儿好会说“这‘狗日的’天气,适合晒月饼馅”;孩子吃撑了还往嘴里塞,大人会笑着拍他后脑勺:“你这‘狗日的’,咋吃了三块还抢?”就连夸月饼,也是拍着大腿喊“这‘狗日的’月饼,咋就这么香!”——这里的“狗日的”,是带着嗔怪的疼,是藏不住的稀罕,跟那些不好听的意思,半毛钱关系没有。要是真注册了这商标,咱就拉着外地游客唠:“您别嫌名儿怪,咱这‘狗日的’,是老辈人传下来的实在劲儿,是咬一口就忘不了的家乡味,等您吃了,就知道这名字多贴切!”
你再瞧瞧咱神池月饼的做法,那讲究可不是一天两天练出来的。胡麻油得用咱神池高寒山区种的胡麻,榨油时不能掺一点杂油,要不香味就散了,还得是村里老油坊用传统手艺榨的,才有那股子独特的醇;白面得是新收的冬小麦,磨面时得用细筛子过三遍,磨出来的面细得能捏出花;拌馅子更不用提,花生得在大铁锅里炒到外皮发脆,凉了再剥壳,芝麻得筛掉碎粒和杂质,就连糖都得是绵白糖,怕甜得发腻,抢了胡麻油的香味。烤的时候更得盯着,下用秸秆生火,上用炭火控温,鏊炉里的温度差一点都不行——师傅得蹲在炉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瞅着月饼,从白生生瞅到焦黄色,闻着那股子胡麻油混着馅料的香味飘出来了,才敢小心翼翼地把鏊杆支起来,把月饼一个个取出来。就这么用心做的月饼,配上个让人记一辈子的名儿,不正好?
要是这“狗日的”商标真成了,说不定以后走在外地,能听见有人指着月饼盒跟同伴笑:“你看这‘狗日的’月饼,名儿怪,吃着却真香!”这时候咱神池人不用凑过去说啥,光听着就心里美滋滋的——咱要的不就是这个嘛?不图啥虚头巴脑的名气,就想让更多人知道,咱神池这小地方,藏着这么一口实在的美味。哪怕外人一开始笑“这名字真怪”,等他们咬下第一口,也得竖着大拇指说:“这‘狗日的’神池月饼,真地道!”
你看,这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