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破庙的残垣断壁间,苏晚将最后半块干饼塞进墨景渊手里。他手臂上的刀伤还在渗血,染红了半截玄色衣袖。
“你该先处理的。”她蹲在他对面,指尖捏着从孙嬷嬷那里讨来的金疮药,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景渊垂眸看她,喉结动了动:“皮外伤,死不了。”
“死不了?”苏晚挑眉,将药粉重重按在他伤口上,“太子的人若知道你藏着先帝遗诏和这半块玉佩,能把定北侯府翻个底朝天。”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呢?若他们发现你手里的虎符……”
“虎符在我这儿。”苏晚抽回手,将合璧的玉佩塞进他掌心,“你以为我为什么冒险去慈宁宫?孙嬷嬷说,这玉佩能引动南疆的力量——”
“南疆?”墨景渊瞳孔微缩,“你母亲是南疆人?”
“是。”苏晚低头盯着火堆,火星在她眼底跳动,“孙嬷嬷说,我母亲叫凌清雪,是南疆凌家的女儿。当年她为了先帝远嫁京城,后来……”她顿了顿,“后来在南疆瘟疫里去世了。”
庙外的风卷着枯叶灌进来,吹得火堆忽明忽暗。墨景渊望着她泛白的指节,突然伸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晚愣住。原主的记忆里,对母亲的印象始终模糊,只余下奶娘临终前含糊的“夫人很美,笑起来像月亮”。可此刻,听着墨景渊低哑的询问,她竟清晰地想起现代医院里,母亲临终前握着她的手,说:“晚晚,若有来生,要去一个有梅花开的地方。”
“她……”苏晚喉头发紧,“她很温柔,也很勇敢。”
墨景渊沉默片刻,将玉佩塞回她手中:“既然是你母亲的遗物,便收好。等出了这关,我陪你回南疆。”
“回南疆?”苏晚猛地抬头,“你知道栖梧苑在哪儿?”
“影查过。”墨景渊点头,“南疆叛乱平定后,朝廷曾在梧州设过安抚司。栖梧苑是当地大族凌家的旧宅,早年间因主人获罪被抄,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苏晚攥紧玉佩,心跳如擂鼓。栖梧苑……母亲临终前的包裹里,除了玉佩,还有一张泛黄的纸,上面用南疆文字写着“归巢”。
“景渊,”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若南疆有人知道这玉佩的存在……”
“我知道。”墨景渊打断她,目光沉如寒潭,“所以,我们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庙外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影的声音从洞口传来:“侯爷,夫人,追兵到了。”
苏晚迅速将火堆踩灭,与墨景渊躲进庙后暗室。透过石缝,她看见一队火把由远及近,为首的正是安公公。
“搜!”安公公的声音刺破夜色,“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暗室里的空气骤然紧张。苏晚摸向腰间的匕首,指尖却触到一抹温热——是墨景渊悄悄覆上来的手。他的掌心干燥而有力,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她心慌。
“别怕。”他低声道,气息拂过她耳畔。
苏晚抬头看他。黑暗中,他的轮廓模糊却坚定。她忽然想起初见他时,他坐在轮椅上,用那双毁容的眼睛审视她。那时她只觉得他可怕,如今却觉得,这双眼睛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故事。
“咔嚓——”
庙门被踹开。安公公举着火把冲进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暗室:“苏晚!你以为躲在这里就能——”
话音未落,他突然顿住。
暗室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幅画。画中是漫天飞雪的梅林,枝桠上缀着点点红梅,像血,又像火。画的右下角,用朱砂题着两个字:“晚晚归巢”。
安公公的瞳孔骤缩:“这是……”
“拿命来!”
一道黑影突然从梁上跃下,是影!他手中的刀划破空气,直取安公公咽喉!
安公公慌忙后退,却被门槛绊倒。影趁机掐住他的脖子,刀刃抵上他的喉结:“说!谁派你来的?”
“是……是雍王!是承乾太子!”安公公瞪大眼睛,嘴里溢出黑血,“他们说……只要拿到玉佩,就能……就能……”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僵住。影的手指微微收紧,一滴血从他指缝间滴落,落在地上,绽开一朵小小的红梅。
暗室里恢复寂静。苏晚捂住嘴,胃里翻涌。墨景渊轻轻揽住她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让她稍稍安心。
“处理干净。”墨景渊对影说,声音冷得像冰。
影点头,拖着安公公的尸体走向洞外。
庙外传来打斗声渐远。苏晚望着石壁上的画,突然开口:“景渊,这画……”
“是我母亲画的。”墨景渊的声音低哑,“她当年在栖梧苑住过一段日子。她说,梅林里的梅花,能指引迷路的人回家。”
苏晚的心脏漏跳一拍。母亲……也曾来过这里?
“归巢……”她喃喃重复着画上的字,“是说……我该回南疆?”
“不。”墨景渊握住她的手,目光灼灼,“是说,我们的家,在这里。”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手背,像在描摹一幅珍藏的画。苏晚望着他,忽然想起现代那个暴雨夜,她蜷缩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看着手机里母亲的最后一条消息:“晚晚,妈妈可能等不到你手术成功了。要好好的,要幸福。”
原来,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